第七章 萧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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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此话,像是在确定某件事,陆仁对富人大户内心的恐惧和此刻自己身份地位的变故。
孙大夫叹了口气:“公子杀了他要的鳄鱼,悬赏百金。但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小姐明薇的伤,就是鳄鱼咬的。公子替她报了仇,萧老爷自然当恩人待。”
陆仁没再问。他想起甲板上萧景渊看鳄鱼时眼中的愧疚,想起燕昭说的“小姐还在养伤”。原来这匣子里的温情,也是生意的一部分。
傍晚,陆仁站在别院二楼窗前,望着夷都的灯火次第亮起。街道上,商队的驼铃声、酒肆的划拳声、孩童的嬉闹声混在一起,像首杂乱却鲜活的歌。
这夷国,是个精致的牢笼,也是个机会的笼子。他握紧断剑,内心独白如潮:陈竹和刘福若在这儿,定会找个角落躲起来,像老鼠一样啃食这里的“货”。而我……得先摸清这笼子的机关,找到他们,再……
窗外的灯火映在他眼里,像两簇跳动的火——那是复仇的火,也是活下去的火。夷国的山水是匣,风土是锁,而他,要在这匣中,撬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船锚的锈味、药草的苦香、码头的喧嚣,渐渐被夜风吹散。陆仁知道,从踏上夷国土地的那一刻起,他的荒原逃亡结束了,另一场更凶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日,陆仁的生活被“养伤”填满,却也藏着无数暗涌。
每日清晨,孙大夫准时来换药。他打开药箱,里面整齐码着瓷瓶、银针、晒干的草药,动作娴熟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这‘续断膏’是夷国特产,用续断根和止血藤熬的,专治筋骨伤。”孙大夫一边说,一边掀开陆仁腿上的纱布,露出红肿的伤口——鳄齿划出的口子已结痂,边缘泛着青,显然毒性未清。
陆仁盯着孙大夫的手指,忽然开口:“夷国……三百里国境……”
像是自语,又像是想了解什么。
孙大夫手一顿,随即笑了:“公子记性真好。是啊,夷国方圆确实不过三百里。”
他指了指窗外的野菊,“你看这花,花瓣肥厚,能入药;根茎粗壮,能固土护坡——连花草都是‘商品’。”
换药后,孙大夫总会陪他坐会儿,讲些夷国的规矩。
“萧老爷夫人早故,只有小姐明薇一个亲人。”他压低声音,“小姐性子软,心善,上月被鳄鱼咬伤,若不是燕昭他们赶到,怕是……”话没说完,又补了句,“萧老爷护女如命,悬赏杀鳄,也是真心。”
陆仁没接话,只摸了摸腰间的断剑。真心?荒原里陈竹刘福也说过“一起逃”,结果呢?他望着院外忙碌的仆役——有的搬货,有的喂野兽,有的在账房记账——只觉得这“真心”背后,藏着比荒原野兽更精明的算计。
陆仁对“富人生活”的适应,像块石头扔进水里,只溅起几圈别扭的涟漪。
饮食是最直接的冲击。从前啃硬饼时,他盼着一口热汤;如今萧府的饭食却让他无所适从:早餐是蜜饯配药膳粥,午餐是炭烤山雉配鹿肉脯,晚餐甚至还有果蔬。
婢女送饭时,总是低着头,双手捧着托盘,姿势标准得像尺子量过,陆仁接过碗,总觉得那双手不该碰他粗粝的掌心。
衣物更是别扭。他的粗布短褂被管家收走,换上了萧府的青布直裰——料子是细棉,袖口绣着暗纹,穿在身上像被绳子捆着,行动都不自在。有次他偷偷把直裰脱了,想穿回旧衣,却被婢女发现,战战兢兢地说“萧老爷吩咐,贵客需着正装”,他只好作罢,心里却骂了句“穷讲究”。
最让他不适的是仆役的“伺候”。每日有人打扫庭院,有人送来热水,有人替他整理房间。陆仁不习惯被人围着转,有次一个婢女想帮他梳头,他猛地偏头躲开,差点把梳子打翻。那婢女吓得跪在地上,连声道歉,他却更烦躁——在荒原里,谁帮你梳头?头发结成一绺一绺,沾着草屑和血痂,那才是活着的样子!
第五日傍晚,陆仁正在院里晒太阳,腿伤已经好转太多,此时,管家李福全来了。
这李福全五十多岁,腰背微驼,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手里捧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张烫金请柬。“陆公子,萧老爷有请。”他躬身道,“今晚戌时,临水轩厅设宴,为您庆贺‘萧府第一勇士’之名。除老爷、小姐、孙大夫外,还有燕昭、韩烈、楚砚、石敢四位壮士作陪。”陆仁接过请柬,烫金的“宴”字硌着掌心。他抬眼看着李福全:“设宴?”
“老爷说,您杀鳄,是大恩人。”李福全答得滴水不漏。
陆仁冷笑。想起那日甲板上壮士们的眼神——韩烈的挑衅、楚砚的审视、燕昭的沉默、石敢的蛮横,此刻都化作请柬上的金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知道了。”他把请柬揣进怀里,转身走向厢房。
李福全识趣地退下,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陆仁摸着怀里的断剑,残锋在夕阳下闪着冷光。他想起这几日在萧府的感受:精致的别院、丰盛的饮食、恭敬的仆役……一切都像层华丽的壳,底下藏着未知的刺。
荒原里的鳄鱼都捅死了,还怕几个穿锦袍的人?
他走到井边,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冷水激得他一个哆嗦,却也让头脑清醒了几分。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别院的青石板上,像柄出鞘的断剑。而远处的临水轩厅,灯火已次第亮起,像只巨大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个即将赴宴的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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