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人不嚣张枉少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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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人不嚣张枉少年
荀罂失望的叹息:“我入营的时候,看到你的士兵都起床了,帐篷已经卷起来,他们都蹲在原地,手里的武器齐全,剑出鞘,弓上弦,战马已经套上了战车。这种状况下,你们为什么不出战?你们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啊?”
赵武放下了竹简,用小刀割了一块肉,把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智罂耐心的等待对方咽下这块肉,只听赵武说:“士兵超期服役好几个月了——没错,按规定,他们超期服役的费用由领主负担,但这笔费用他们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打仗要死人的,如果武士们觉得不值得为这笔钱流血,他们要求立刻解散军队,放他们回家,对此,你我都无可奈何,这是附庸的权力,不是吗?
现在,赵兵依旧坚持在我身边,是忠诚;夜间遇袭毫不慌乱,是训练有素;面对黑夜不测的情况,镇定做好自卫准备,是勇敢;如此忠勇之士,何必再强求他们出战呢?——这群忠勇之士,已经战斗了八个月了。现在就要回家了,谁愿意在最后一战中把命丢到这里。
军佐,何必再强求他们出战呢?军佐,我们现在的责任,是安全地把这支队伍带回家,再不回家,士兵们要哗变了。”
师修连忙缓和气氛:“军佐,快要入冬了,我们的车辆满载战利品,车辙压得很深,难以驶出去战斗。我们的战马已套上车,那是没错,但我们所有的车辆上都装满东西,没有空余位置乘坐甲士了——我们无法战斗!”
荀罂默默的坐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吃着铁板上烤的肉。
九月,第一场大雪飘落,晋军下军进入周王室的领地。此时,宋国、卫国、齐国联军已经不见影子,他们在那场夜袭战中全体崩溃,各自走小路逃回自己的家。但夜袭得手的郑军却又不敢冲击晋军的营寨,他们在下军左矩营寨外呐喊了一阵,看到左矩戒备森严,只好趁着夜色悄悄退走。
天亮,不甘心的武清、武连带着骑兵队追上郑国军队的殿后,打了个小反击,算是警告了郑国军队,但武清、武连也不敢过于深入,只抓了百余名郑国俘虏后便悄然撤走。这次反击让郑国知道:晋军还有反击能力。于是,郑国军队不敢再来招惹晋军。
以后,晋军大摇大摆的穿过整个郑国,借道周境回国。
晋军通过“王野(周王室都城外的荒地)”的时候,因天气寒冷,孙周不便出行,他派自己的家臣来迎接赵武,那位家臣在雪地里席地而坐,弹着琴高唱一曲:“凤凰鸣矣,梧桐生矣;钟鼓乐之,琴瑟友之。”
当时的场面风雅而充满贵族气息,赵武躬身行礼,回唱诗一首:“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门门,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虑,聊可与娱。”
孙周歌中以“凤凰栖息梧桐”,“琴瑟相谐”来喻意:我拿你当朋友,得到你的消息很高兴。
赵武唱的是他从家中女人荀姬那里听来的歌,这歌以“邂逅相逢一名女子,此后相思不断”来喻意:邂逅相逢,我心中很记挂你。
这次唱和是在晋军全军面前进行的,孙周毫无顾忌的公开与国中大夫的交往,而赵武也公开承认孙周是自己的“朋友”。在这里,孙周是以一个春秋人的直率,赤裸裸地、不加掩饰承认赵武值得交往,丝毫没有顾及他这么做可能带来的灾祸。赵武干脆也豁出去了,率性而为地公开自己与孙周的友情。
这也意味着,晋国国内公卿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了,连赵武这样一向隐忍的人,都撕开了面具,对国君伸出中指,赤果果地把自己极端的蔑视暴露在阳光之下。
当然,国君是不可能知道赵武伸出中指的意思——他这也算是提前两千多年,享受到了“中指”待遇。
歌声中,晋国大军没有停下脚步,士兵们鱼贯走过赵武身边。
那位家仆弹完琴,潇洒的一挥手,托起长长的琴,躬身向赵武行礼:“这天气,我家公子不便出行,听说今日大军过境,特派我来送上瑶琴一副,还请武子记着,这里还有一位友人挂念。”
赵武摸摸身上,找不见相称的礼物回赠,他反身脱下身上的狐裘,将这件犹带体温的裘皮奉上:“行军途中也没有什么礼物值得回赠,这是我身上穿的狐裘,天寒地冻,望公子(周)披在身上,抵御寒冷。军旅当中,不能全礼节,请大夫转告公子,恕罪恕罪……”
两人这一耽搁,晋国的大军的队尾已接近了他们,赵武不敢多停留,在最后一队士兵走到身边时,他拱手一边依依作别一边追上了队伍。
雪地路难行,等赵武赶上中军时,荀罂轻声提醒:“小武,今日的事太张扬了。”
赵武默默无语。
荀罂的意思是:栾书拿郤至与孙周私下交往陷害,引起国君的杀机,赵武羽翼不丰,不该如此张扬。
师修不满意的瞪了荀罂一眼,他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到赵武身上,大声说:“两个小孩子玩的开心,彼此拿对方当很好的玩伴,这有何不妥?”
荀罂无法回答——这两个人的交往妥不妥当,他说的不算。说了算的人,也不会在冰天雪地里行军。
过了周王室的领地,最先进入的是赵武的庄园——“原”地。东郭离在庄园门口迎接了赵武,他一个劲的道歉:“主上,你们移动的很快,频繁更换驻地,我每次派去人,总追不上你的脚步,结果,我没来得及把冬衣及时送出,请主上原谅……现在那些冬衣都在庄园里,主上这就让士兵们换上吧。”
要说春秋人真是耐冻,天寒地冻的,这群晋国人全身披甲坚持行军,很有点斯巴达风格……
开始的时候,幸好赵武攻破了一座蔡国城市,抢来许多物资,使得士兵有足够的衣服添置——赵兵本来就不讲究军容,如今军中做主的是夫人智娇娇的父亲,所以,那些赵兵干脆将身上裹的一层又一层。每觉得身上衣服不够挡风,便顺手从满满的战车再抽下一件战利品,裹在身上。许多士兵因此身上披了五六件衣服,将自己裹得像一个大肉球。
因为民间百姓服装不可能统一,所以裹上好几层衣服后,赵氏私兵的队伍就显得像一支叫花子军,其他贵族私兵客气的称呼赵武的军队为“花衣军”,他们嫌丢人,不跟赵武学,结果,他们的队伍一边衣衫单薄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边继续嘲笑赵兵。最终,大多数赵兵已经忍受不住嘲讽了,宁愿脱去花衣,在寒风中受冻,也不愿再披上几层衣服御寒。
现在有了正规的冬衣,则不一样了。赵氏的冬衣里塞满了细羊绒,用粗针缝出一道一道缝纫线,以固定衣服里的羊绒,使那件衣服外形有点像格子衫。不过这衣服确实保暖,一穿上去立刻感觉不到寒风。大多数古人都没有受过这种待遇,这衣服一穿上身,真是“暖在身上温在心中”。
这种寒衣虽然是古人没见过的“格子衫”,但因为大家都是同一款式,所以赵兵换装后,整齐的队伍、加上振奋的精神面貌,让准备嘲笑他们的贵族私兵只剩下羡慕了。
赵兵换装之后,赵武绕着自家的队伍走了一圈,沿途武士们纷纷向家主行礼致敬,他们是在衷心表示臣服——从来没有以为家主向赵武这样爱护自家武士。而拜赵武两年来的训练,加上精心打造的武器装备,使赵家私兵在一场大战下来只有四十余人阵亡。在如此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如此这么小的伤亡,不能不说赵武对他们袒护到了极点。
赵武检阅完自己的军队后,摸着下巴问荀罂:“军佐,我们是不是该休整一下了……嗯,寒风刺骨,积雪没过膝盖,士兵们这么走回去,太苦了。我决定不走了,我们就在庄园里休整——赵氏私兵顺路住进赵家庄园,也是理所应当。”
荀罂简直对赵武的小孩脾气感到无法忍受,他回身看看赵武的家臣,那些家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荀罂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了:赵武现在是在避祸。他闹腾得越凶,越是让人人皆知他受了天大委屈,国内那些卿大夫与国君越是有所顾忌,不敢严肃处理他,甚至只能轻描淡写的无视之——因为他们怕人议论赵武闹情绪的原因,那只会让他们更丢脸。
这也是赵武家臣不加劝阻,反而表露出隐隐的纵容态度。
“真是好家臣啊,我怎么没遇到这样一群国士——赵氏百年积累,毕竟不同与小族旁支,瞧他们招揽的这群人——有这些人在,即使家族遭难十次,也能重新站起来”,荀罂心中感慨完,回答说:“我看你这庄园里屋子很多,整个下军住进去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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