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五节 焉知非福(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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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来越深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堂内虽然烛火未熄,却已是空无一人了,大家都熬不住一路劳乏,吃了酒肉后就都睡下了。黑沉沉的夜里万籁俱寂,偶尔会有老鼠打架的声音从楼下的大厅中传来,显然是掉落的残羹剩饭招来了它们,在互相争食,打闹。突然在麻三儿睡卧的客房顶上也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噬咬声,那声音时断时续,时快时慢,其间还夹杂着老鼠的尖叫打闹声,与楼下厅堂中的声音交相呼应,使漆黑的夜更加被衬托得寂静悠远。
麻三儿自小长在乡间,早已习惯了与虫鼠为伴,虽然鼠儿的打架与噬咬声不能逃过他的耳朵,然对于这种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于他而言这就好比在他的耳边奏响了小夜曲,反使他睡得更加香甜了。朦胧中,那来自屋顶的噬咬声却越来越清晰了,起初还是轻微的撕扯与咀嚼,到后来竟然变成了锯木一般的怪响。好在这怪异的声响转瞬便消失了,一阵静谧过后,屋顶上的木棚被轻轻揭起一角,清冷的月光旋即投射进来,使得屋中忽然明亮起来。
一个奇形怪状的头从屋顶的破洞中缓缓伸了下来,它长嘴尖尖,两耳圆圆,一对鼠目精光四射,几缕髭须还在微微颤动。只见它转动双睛,将屋内仔细打量一遍,见并无异动,便将身子一耸,再轻轻一跃,就稳稳站在屋梁之上了。它身圆尾细,四肢矫健绝伦,口中尖牙利齿,森森然犹如刀戟,赫然是只体大如犬的巨鼠。它悄无声息的伏在梁上,并无任何举动,只是一味盯着床上的麻三儿看。过了许久,它见床上之人鼻息沉稳,四肢放松,显然已是睡熟了,方才小心翼翼的用四爪抱住屋柱,鼠头向下,慢慢滑将下来。在滑到距离桌子尚有一尺远近之时,它停了下来,用三只脚爪抱紧木柱,另探出一爪,轻轻勾过桌上的包袱,将之咬在口中。见偷盗得手,它轻轻颤动着髭须,显得颇为得意,而后便悄无声息的翻过身,向着梁上轻轻爬去。它爬的极其小心,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直到回至梁上站稳,才用一只前爪提过包袱,用尖尖的鼻子不停的碰触着,嗅闻着,那由衷的欢喜溢于言表。
许是屋中太暗的缘故,又许是包裹中千年棒槌的辛辣之气吸引了它,于是那勾挂在包裹外侧的串板便被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在一个又一个的碰触过后,那光滑发亮的串板竟然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使得静寂的屋中霎时充满了一连串的脆响声。这声响异常真切,立时便将麻三儿从睡梦中惊醒了。他不及细思,而是用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桌面,见包袱没了,便立时返身抓过床头的花枪,跃下床来。此时从屋顶的破洞中投射进来的月光帮了大忙,他强睁二目隐约见到梁上似有一物,便不及细想,抬手将花枪猛力投射过去。因事出突然,他在紧张中这一投力道奇大,花枪犹如一道银线直扑木梁。那梁上的巨鼠也非泛泛之辈,随即将身一扭,竟轻巧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而花枪则“铮”的一声轻响,深深嵌入了木梁之内。
巨鼠见漏了行藏,却不急于逃命,而是将身一缩,竟恰如弹簧一般,从梁上直扑麻三儿的咽喉。麻三儿因一时激愤,随手投出了花枪,此时正两手空空,不觉暗自叫苦。他见黑影扑下,急忙向旁一闪,这才避过了巨鼠的利齿。那巨鼠跃于地上,竟毫无声息,旋即一个扫堂腿向着麻三儿的后脚踢来。这一招本是平平无奇,却被巨鼠使的快若惊鸿,倘或被其踢中,势必会失去支撑,功亏一篑。黑暗中麻三儿虽显忙乱,却并未注意到对方的形貌,故而倒不十分害怕,他急中生智,以脚猛蹬身旁的桌腿,借力跃了开去,恰好落在床头附近。睡前他曾将腰刀藏于枕下,此时已被接连的凶险激得怒气上涌,便顺手抽出钢刀,向着那团黑影猛劈过去。那巨鼠在梁上之时并未注意到他枕下藏有钢刀,见他花枪出手,以为对方没了兵刃,如此才有恃无恐地下梁厮杀。此时见他手中突然多了把钢刀,心下倒先怯了,急忙向旁跃开。不料这里正是房屋的木门,虽然已被椅子架住,却怎经得起巨鼠冲击的力道,竟在瞬间轰然粉碎,巨鼠便就势扑出了房门。
若论轻功绝伦者必善蹿纵跳跃,观者皆以为其必身轻如燕,实则一招一式间乃是一等一的力道,若没有强于体重八九倍的气力则休想蹿房越脊。其人在每次纵跃之时皆是力有千钧,可以踩石石裂,踏树树折,煞是惊人。此巨鼠显然是有人装扮的,其轻功也是非同小可,他眼见夺宝无望,也就无心恋战了,三窜两纵间已然跃下楼梯,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追至屋外,麻三儿已是汗流浃背,方才于厅堂的烛光之下,他乍见此窃贼竟装扮得与真鼠别无二致,真险些吓了个跟头,虽然强自镇定,却仍战栗不已。
其他客房内的人听到破门的声响也都拥出来观看,他们见麻三儿手提钢刀,通身大汗都觉着匪夷所思,待听得麻三儿的叙述便都鼓噪起来,纷纷拿了器械去抓那老头儿报官。可大家直搜到天光大亮却仍是一无所获,因几乎折腾了一夜,众人也又累又困,最后只得作罢,却也同时庆幸酒肉之中没有麻药,否则这会儿恐怕早已成为包子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