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徒有虚名 将门世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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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主子郑牙儿说,将军神威无敌,他有自知之明,愿献城以求活命。”周户牛言语平淡,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最后说到“活命”两字时眼眉一挑,轻微几不可察。“好,你回去和你家主子说,我不止能饶他一命,还可以收留他,给他活路。”王朴看着此人,不禁起了爱才之心,想着郑牙儿的麾下能找到这种敢于冒死的说客,可见有识人的本事。这种人心性凶狠狡诈,正好可以送去晋商那边,与奸商们斗智斗勇,学点奸猾生意经,以后海上商贸此人说不准能独当一面,这才算人尽其才。
王朴来大明之后,随时日累积,渐渐融入其中,他就俞发地苦于此时大明死气沉沉,找不到像样的人才来襄助共勉。所谓的读书人是一些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读四书五经的废物,还多半性格古怪,不可理喻,实在难堪一用。大明的底层百姓出行需要路引,多数人一生都走不出百里之外,官法如炉,酷法摧残了两百来年,留下遍地愚昧。乡下招募的良家子虽可称憨厚,亦可称无知,宛如一张白纸,倒也适合为厮杀汉,训练好在战场上真确是悍不畏死,但这些人多为死心眼,少灵机应变,实难委以重任。大明官军习气萎糜,无以复加,雁门卫的诸位百户,只有高离是唯一可堪一用,其资质中人偏下而已。
神甲营是不拘一格提拔一批小卒子才有了些新气象,本有些沾沾自喜,但自勤王以来,几场战事下来,王朴就感到身边能出主意的人才太少,自己提拔重用的这些军官们仿佛提线木偶,只会被动应差,关键之时给不了好的建议。
运势困顿,灾难无终,人才凋敝,众恶盈野,所谓末世之象,既是如此罢了。
翌日,神甲营全军饱餐战饭,出营垒布阵于城南门楼不远,前如火营副千总梁三钱阵前出头而立,反手按刀柄,愁眉紧锁似乎是在留意城门口的动静,其实心思早已飞往九霄云外,大战在即,此人为何心事忡忡,无他,但怀前途无落之忧耳。
就在三日前,他终于通过神甲营的斥候领路找到了王朴,鉴于后者从前曾向皇帝讨要如火营,当皇帝不允,这王朴就悍然抗命,不肯出城去奇袭遵化,对堂堂九五之尊也行要挟之事。正是这份不输于伯乐相马的殷切诚心将他打动,这才不惜弃官禄,背主将,远遁来投。
本以为这么一件大礼送上,王朴必然不吝厚赏,他梁三钱得官一个千总,稍微赏个几千两银子不在话下。但王朴居然是个吝啬鬼,只给他丢来一个把总百人队的不入流小官,银子更一两都无,岂有此理。想到恨处,梁三钱暗暗咬牙切齿,愤然不已。
“王朴这贼原来徒有虚名,赏罚不公,苛待部下,这倒也罢了,还公然抗命,跋扈倨傲,对君上不敬,这个蠢货怎能好下场,早晚会变成第二个袁崇焕,等皇帝对他起杀心,我该何去何从,需及早作打算才好。”梁三钱正想着心事,就见城门豁然现出一个大缝隙,有人从城里把门缓缓打开。
何许人看不真切,有十来个身影,推的急了,城门咕噜咕噜作响,还不是伴有厮杀声,梁三钱精神一震,挺腰提跨,翻身上马,抽出腰刀,高呼:“众将听令,杀进城。”
离城门不过七十来步,三个骑兵百人队如山洪滚滚须臾间已至,狠狠拍打在城墙上,城垛上的守军犹自愣神无措,皆呆若木鸡。以往都是东虏以细作挣城,所谓以牙还牙,谁曾想明军也来这一套,可耻的拾人牙慧。
不过东虏即便是老弱病残也有几分悍勇,他们很快就看出这三百骑兵冲的太猛,在城门口形成拥堵,军官急令朝城下聚团的明军骑兵放箭,居高临下的箭矢威力惊人,即便骑兵都披上锁子甲,依旧不断有人中箭惨呼摔下马,随后被拥挤的铁蹄踩成肉泥。
按事先议定的攻城章法,王朴在骑兵朝城门一拥而上那一刻,就同时下令步兵跟上去掩护,可惜步兵列阵而进,其速远远不及骑兵,等步兵慢条斯理的进入射程,各就各位,在号令声中举铳齐放,后方的王朴悬着的心才得归位,低头一看手心汗津淋漓,浑身潮如沐浴,等待这一小段路走完,简直不要太熬人了。
仿佛这是一场回合制的战争,轮到城垛上的东虏守军领受痛击,由于明军骑兵都聚在城门下,城垛上的守军只能探出身子射箭,第一轮排铳就在城垛上扬起一线血雾,肉眼可见的死伤不在少,所谓排铳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此时从城墙上看明军的阵形宛如一个大漩涡,明军一排紧挨一排向前拱,依次拱到第一排位置就放一通火花烟雾,并退入阵后,周而复始绵绵不绝,如果不是收割人命太恐怖,这一幕其实很美,或许无知的稚童看到这一幕能领悟其美,脸上现出满心喜悦,但是在场的都是大人,他们无论敌我都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森森凉气。
火铳兵持续攒射把城垛上敌兵压得不敢抬头,墙根处的明军骑兵得以尽灌入城中,早有臂上扎着红布的内奸带路,去占据了各路口要隘,这些骑兵弃马持弓攀上高处,有上了屋瓦,也有藏于室内,待东虏残部退下来好打一个埋伏。不过如意算盘打的虽响,人家却不是蠢,这些东虏的老弱病残半生戎马,百战余生,到底不会如新兵般菜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