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北伐山戎(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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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友离开朝堂后,稍事准备,次日清晨就匆匆起程,直奔约定的会师地点无棣,本想提前数日赶到等着齐侯,却不想刚刚出了曲阜不久,就遇上了大雪。本来阳光四射的晴好天气,忽然一阵北风吹来,正面迎来一片乌云,聚在头顶上不肯离去,并且越聚越多,越聚越厚,不一会儿就乌云笼罩,没有了一丝阳光,过了一会,竟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来。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眼瞅着就成了一片银色世界。季友不敢耽搁,继续驱车前行。无奈雪越下越大,不到半日,就下了半尺多厚,道路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风吹着雪花,横扫大地,填平了沟壑,覆盖了地垅,到处都是平平的一片白。
御仆恐怕车辆陷入沟中,伤了季友承担不起,便建议先到驿站休息一日,待雪停后再走,季友却不允许。他必须赶在齐侯的前边到达无棣,这样虽未出兵,但显得谦恭些,或许能够减轻齐侯的不满。特别是君兄嘱咐速去速归,更让他不愿意多耽误一点时间。从昨日看到那条带有血丝的手帕的那一刻起,君兄的那一脸愁容就总是浮现在眼前,挥也挥不去。
从曲阜往北,过汶水,就到了齐地南阳,然后穿过泰山,到历下,再往北去,不到百里,就是齐国北境无棣。走这条路线,路途最近,约有三百余里,但从泰山到历下有百里山路,崎岖难行。平时,从鲁国到齐地历下,一般往西北绕行齐地阿城,这条路线平坦好走,但绕了一个大圈,路途远了很多。为了节省时间,季友选择了泰山这条路线,却不想偏偏遇上了大雪。
季友吩咐御仆今日无论如何要赶到汶阳。平时一日之内赶到汶阳并不急促,但今日不同,大雪封路,车速慢了许多,再加上冬日天短,又是雪天,天黑得早,到了傍晚时分,离汶阳还有数十里。御仆缩着脖子,迎着风雪,双手执辔,浑身上下落满了雪,浑然成了一个雪人,还在小心翼翼地驱车而行。季友看了,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反正天黑了也赶不了多少路,不如早点歇息,明日早行,便令御仆到前面就近的驿站歇息。
黑幕缓缓降临,季友一行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很快又被风雪给抹平了,不留一点痕迹。
夜晚,季友躺在驿站的榻上,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听着门外呼啸的风声,担心明日大雪不停,误了行程。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季友就起身开门察看天气,只见大雪已停,天已放晴,几颗星星从云缝中露出来,迎着晨曦眨眼睛。
季友一行用过早饭,太阳还未露脸,东方只有一抹淡红,就匆匆上路了。下雪不冷化雪寒,北风迎面扑来,打在脸上,麻嗖嗖地疼。车轮压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任你如何纵辔策马,车却总是缓缓而行,凭季友的感觉,还不如步行走得快。
再往前行,渐渐地进了山区。本来就崎岖难行,如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坡陡路滑,更是无人敢走。不管季友如何说,御仆再也不肯前行。季友无奈,只有在驿馆住下,天天都 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乱转,一直等了六天,路上的雪总算融化得差不多了,才勉强可以上路,日夜兼程往无棣赶。好在历下以北并未下雪,到的还不算太迟,正好是十日之期的傍晚时分。
齐桓公早已率领大军驻扎在北境无棣,十日之期已到,却迟迟不见鲁军前来。燕国告急使者不断,齐桓公正等得心烦,却见季友急驰而来。听完季友的述说,齐桓公心中不悦,说道鲁国不来,我大齐就不能独自征伐山戎乎?齐桓公当即下令明日出征。
季友从齐桓公大帐退下,心中忧虑不已。齐侯虽然未出责备之言,但心中的不悦早已显现在脸上。季友知道齐桓公对管仲言听计从,极为信赖,便于当晚去拜见管仲。管仲知道季友向来以公室为重,品行端正,不免惺惺相惜,极为热情客气。但当季友提出请管仲在桓公面前代为缓颊之意时,管仲却沉吟不语。季友再三解释,管仲却摇头问道:“贵国究竟为何不愿出兵?”
季友张口,欲言又止,虚言应对,自觉脸红,告之真相,又不该自扬家丑。他正在踌躇,管仲望着季友一字一句地道:“定是畏惧路途险远,不敢出兵。”他目光犀利得像是能够透视五脏六腑,季友不敢与他对视,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寡君确实有恙。”
“公子所言差矣!”管仲仍旧不紧不慢地道,“两君鲁济相会不过十数日,君上或许有恙,但绝不到国不举兵的地步。即便君上不宜出征,还可以让他人率兵。”
季友一时语塞。
管仲语重心长地道:“同姓之国有难而不救,不仁;盟主有令而不从,不义;答应出兵而不果,不信。请公子试想,不仁不义不信能长久立于世间乎?”他声音不大,却语气凝重,字字如钉、句句如锤,重重地敲打在季友的心坎上。
季友起身对着管仲长揖至地,真诚地谢过道:“寡君确实有过,望大国海涵!”
“事已至此,罢,罢,罢!”管仲猜想季友并非反对出兵之人,多说无益,便岔开话题,问道:“听说历下以南普降大雪,宜于来年春耕,真是瑞雪兆丰年!只是苦了公子,一路上泥泞湿滑,寒风刺骨,真是辛苦了!”他瞬间又变得满面春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话语里充满了关切。
尽管管仲和颜悦色,但季友仍然内心羞惭,闲话了一会,季友便起身告辞。管仲见他面有惭色,也不再挽留,亲自送出帐外。望着季友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管仲在心中暗想,这倒是一个忠厚勤恳之人,只是那鲁侯太过于懦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