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夜细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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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时母亲只有十二岁,但是母亲与父亲是早早便订好了的娃娃亲,大军开拔在即,外祖父与祖父商议让当时只有十三岁的父亲与十二岁的母亲先举行婚礼,这样外祖父可减少一件挂记的心事,更能心无旁骛的决策军中。”
听到这里,缓缓这时才理解了叶叔所说的“和徐趣父亲和母亲一起长大”是怎么一回事,又觉得这情节简直比话本里还要有趣,于是半歪起了头,津津有味的听着。
“父母亲举行婚礼后,一直出双入对,父母二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鸣,也是一对感情颇为要好的小夫妻。这永和庄是他们最喜爱的地方,白天你看到的那条两边种满海棠的小路,沿路的海棠乃是父亲母亲亲手所植。”徐趣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缓缓想起白天自己坠马的情景,不禁羞涩了一下,又想到那海棠花下的美景,堂屋内的楹联,不禁觉得这亲公婆简直太浪漫了。
缓缓一边感叹着一边顺手给徐趣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徐趣接过酒杯顿了一顿,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直到后来母亲二十岁,生我时难产,虽然父亲请了最好的大夫和稳婆,母亲生下我后还是撒手而去……”
徐趣停住了,仰头饮下一整杯酒。
缓缓听到这里也敛了声色,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新生命的降生和故人离去,这喜悲之间真的是一个难以取舍的事情;而一个人的母亲在那个人生辰那天去世,以后每每生辰之日感受到的不是欢悦而是满满的哀思,这简直是太令人悲伤的一件事了。
想到这里,缓缓也低垂着头慢慢品着手中的酒,不知不觉间已是一杯酒下肚。她默默的抬起手又抚了一下徐趣的衣袖,宽大的袖口露出了徐趣紧攥着的拳头,她低下头看着徐趣的拳头,温柔的轻轻说道:“不要紧,现在我会陪着你。”
反正徐趣也听不到,只要不让他看到,话还不是随着她自己的心意随便说。以后啊,这抬起头说的话就是说给徐趣听的,低下头说的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到这里缓缓于是抬起头,问道:“那你岂不是从未到过外祖父家,从未与外祖父家的亲戚打过交道?”
徐趣看着缓缓的眼眸望了望远方,似是回忆什么,他慢悠悠的说道:“也不是,我十岁时,跟随上淮的商队去过北疆,在那里居住过半年。”
“你十岁时?一个人?”缓缓惊讶的问。
徐趣收回的目光刚好看到缓缓问这个问题,很自然的答道:“是啊,我十岁时自己一个人跟着商队,没有父母相伴,没有妹妹跟随,连又成都没有带,就去了北疆外祖父那里。”
“你太厉害了!”缓缓由衷的钦佩起徐趣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也算胆大的,但她十岁的时候可不敢这么做。
“那你的外祖家,就是北疆,是什么样的?”缓缓好奇的问。
“你可听过欧阳修的一首诗《边户》?‘家世为边户,年年常备胡。儿僮习鞍马,妇女能弯弧。胡尘朝夕起,虏骑蔑如无。邂逅辄相射,杀伤两常俱。’大概就是这样的。”徐趣耐心而又认真的回答缓缓,他修长的手指还扶了一下额头,似乎在回忆。
“那你外祖父母对你可好?你现在可思念老人家?”缓缓的关心似乎自然而然。
某某人对你可好?你又可曾思念谁?这类问题尚没有人问过徐趣。
莫说那些只看到了徐府富贵的外人,即便是徐府里的人也都只道他是堂堂徐府二房唯一的嫡子,年纪轻轻就是庞大产业的继承人,可还没有谁关心过这类问题。
徐趣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或者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回答出那些心里的话。
徐趣呷了一口酒,思索着,没有说话。他坐的地方稍微高些,所以他看缓缓的时候需要略微低垂着头,有些俯视缓缓,而此时缓缓正微微仰着头,静静的等待着徐趣的回答,那眼神充满了关切和在意,让徐趣感到有些心安。
忽然,徐趣笑了起来,缓缓奇怪的问道:“你笑什么?”
徐趣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还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所以有些新奇。”
“外祖父母自是待我很好。”徐趣接着开口说道:“彼时我尚未中毒,外祖父亲自教我习武,教我军中技巧,比如伏在地上听马蹄声辨别远方来人。舅父带我游览北疆风景,表兄弟陪我嬉戏玩耍,我在北疆的时候过得还不错。”徐趣说完这些淡淡的笑了。
徐趣一笑起来十分好看,缓缓这时发现他和香月有那么一点像,特别是眼睛,形状十分好看,一笑起来星眸闪耀,动人极了。
缓缓探究的眼睛盯着徐趣看了许久,突然徐趣转过头也看向了她,她羞怯的笑起来,半垂着眼帘低下了头,手中来回摩挲着酒杯。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又抬起头看着徐趣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又跟着商队回来了。之后未再去过边疆,也再未见过外祖家的亲戚们,只是与他们偶有书信往来。”徐趣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但缓缓总觉得他的话语间带着一丝丝的遗憾与怀念。
夜风温柔,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吹起了缓缓的几缕头发。缓缓拢了拢吹乱的发丝,什么都没说,只是依旧在离徐趣很近的地方静静的坐着。
月色如水,繁星漫天,夜风醉人,天地间如此静谧,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