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2下:南风乍起军书急,蜗角相争烟尘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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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耽的奏报日日都有,王偃约和不成,正月八日,蛮已进至蜀州新津,再遣使约和,蛮不报。十一日,蛮军前军杜元忠部便已陷了双流县,离成都城已不过三十来里。最后一封奏报是十七日的,说颜庆复已到了汉州,他决定再次遣使约和。汉州在益州东北,距成都已不过一百二十里,一时举朝上下都安了心。
在颜庆复的奏报里,第一次提到了窦滂和定边败军。窦滂没有守邛州,而是领着定边四千败军一脚撤到了汉州,据他的言语,南蛮数十倍于官军,势不可挡,进必覆军。当然,颜庆复也在奏报里说了他的方略,成都守备粗就,足可枝梧时日,诸军未集,远行疲倦,与其争锋于成都城下,不如诱敌战于汉州,疲其师旅,分其师旅,一举破之,则可收首尾夹击之效!君臣会议,都认可了。路岩主动提出废撤定边军,使窦滂在军前效力,以将功赎罪。李漼都可了,若是贼势诚不可挡,则窦滂之罪亦有可原,李窦世代婚姻,他这身子里也有窦家的血!
也一如窦滂所料,南蛮于二十日围了成都,西川先锋游奕使王昼请兵汉州,颜庆复予兵三千,以助守城。到南界毗桥,遇蛮前锋,战不利,撤回汉州!
二月七日,长安收到了支详到达成都后的第二封奏表,说南蛮于正月二十七日、二月一日两番攻城,前者一日而止,后者三日乃止,皆为卢耽所击退,前一番杀得其内应叛将李自将,后一番杨庆复、李骧二将更是率突将出战,杀伤蛮兵二千余人,焚其攻具三千余件而还。汉州援军日集,蛮当有和意,他已于二月三日遣出使者,若是蛮酋果然有意,他将出城往见蛮王酋龙,约其退军。
卢耽如此,支详如此,李漼对西川的事几乎完全放下心来,女儿的病倒是使他忧,天气也暖了,病还未瘳。这日,他唤了女婿问了病,顺嘴便问他西川可新有奏报。韦保衡道:“新奏倒未有!”李漼见他言有未尽,便道:“保衡,有事奏时但奏来,朕使汝在此,便是欲闻人所未敢言者!”韦保衡便拜下道:“臣有负所托,罪合万死!”李漼道:“何为此言?”韦保衡道:“兵部另有军情,臣抑而不报多时矣!”李漼便恼了,压着火道:“一一奏来!”
韦保衡拜下,从袖中将出几份文状,举起一份道:“此乃定边军校陈珙诉窦滂贪残事!”李漼接了看,赤着脸道:“还有什?”韦保衡又举起一份道:“此乃徐州都将苗全绪、忠武将韩叔丰等诉窦滂弃军先逃,以致大渡河失守事!”李漼道:“一并奏来!”韦保衡又举着道:“此乃定边都头安再荣诉窦滂弃邛州奔导江,以邛州失陷一事!”又道:“此乃西川将王昼诉窦滂夸大贼势,扰乱军心,阻遏援师事!”李漼看完,不由地嚷道:“路十有眼乎?竟荐用此等纨绔之徒!”蛮船尚未登岸,战士结阵将战,彼竟然自经于帐中!得苗全绪解下相劝后,彼竟然单骑宵遁,使将士虽胜也不得不撤!邛州非不可守,将士非不可用,百姓惶惶,军资山集,这厮却弃之如敝屣!
真是可杀,该杀!
李漼踱了好一会,坐回榻上,却道:“事若不虚,为何卢耽、颜庆复一无所报?”韦保衡道:“陛下,定边、西川两不相属,卢耽既不能知之,知之亦不合言之,言则人将以为为邛、眉等七州之地也!颜庆师死于嘉州,定边败军皆在汉州,颜庆复当有所闻之,以常情度之,颜庆复当有所奏报,然而所报终不及者,盖自度出身卑微,难敌窦滂之贵势也!”李漼道:“汝为何不早禀?”韦保衡拜在地上道:“臣始亦未能信,且不欲与宰相立异!”
“为何?”
韦保衡道:“恐朝野讥议,谓臣将挤宰相而代之!”这也有理,李漼道:“汝有是心乎?”韦保衡道:“臣年少学问,则有志于台鼎,二十年来,未改此心!然得蒙陛下赐恩,降下公主,臣富贵已足,何敢再有妄念!”李漼点头,不说有唐以来的故事,便是上数到周秦,也无当朝驸马做当朝宰相之事,皇权便是如此,亲近者易干,故不得不防闲!问道:“窦滂当如何处置?”韦保衡道:“窦滂罪不容诛,然乃国戚,不可不议,可赦其死,远贬之!”李漼在心中将岭南的几个州过了过,道:“好,贬作康州司户,诏书在翰林院出!”康取意安康,还是希望这厮有朝一日能安安康康回到长安。又道:“颜庆复职权也确实轻了,按故事,用他为东川节度使,以便征讨!”
韦保衡拜了出来,心中多少有些沮丧,莫非宰相一事,终是痴想,圣人适才可没有其他表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他回驸马宅中,与公主寒温尚未叙完,张能顺便使人唤了进来,说是宣徽南院使杨复恭将了圣旨过来。韦保衡流矢出去拜接,却是加他“同平章事”,当朝驸马入相,这可真真是开辟了天地了!
杨复恭笑道:“内相,圣人说了,今日不必进宫谢恩,且与公主欢喜!”抬了抬手,便出了宅。马骑得远了宅门,他却将勒住了,转头怅怅而望,同是血气所生,而所遇何相悬若此!设使当年他林子恪不为人所掠卖,未尝便不能做一闽中才子,未尝便不能书笥西游,以布衣而取卿相之尊,宅是宅,妻是妻!心中叹了一回,马才打起来,其实他今天的心情是很不错的,窦滂这些恶事,其实北司一早就知道了,却没人敢吱声,他自己也不敢,若再得罪,他杨家便真不成了!现在好了,韦保衡嚷了,而且圣人还赏了“平章事”,看来路岩在政事堂里坐不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