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0上:空王癫狂人更狂,一身柔骨作梭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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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华经》之“药王菩萨本事品第二十三”一章中,药王菩萨曰:“我虽以神力供养于佛,不如以身供养。”佛告宿王华菩萨:“若有发心欲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能燃手指,乃至足一指,供养佛塔,胜以国城、妻子及三千大千国土山林河池、诸珍宝物而供养者!”佛既如此教训,天子又如此敬信,佛骨一从大内迁到安国寺,长安城的信男善女便纷纷看破色相,了悟菩提!
佛骨奉迎使杨复恭日夜监护在寺,每日弄得昏头昏脑的,又不见佛骨送回之期,心中生厌,终于怠惰下来,将事推给副使,自己撂开了手,三川宿雨霁,四月晚花芳——正是大好游乐时节,加之他的心情也不错的!自从乔家那憨奴坏了事体,他是吃罡风吹到了阿鼻地狱里,游魂野鬼似的过了三年,以为生涯便如此了断了,没想云端里下来了天音,圣人想起了他,用他充了佛骨奉迎使,事了之后,当有重用的!
这日侵晨,他才从长乐坊娼家走出来,马行到了曲巷尽头,抬头看见前面横了一匹马,也不知是哪个腌臜泼皮,竟当着道在那里撒尿,哧哧啦啦,臭气喧天。他养子杨彦博着恼,便迫着骂了过去。那厮却不避让,竟伸手摸在了养子雪白的脸上。杨彦博怒极,退步戟指道:“天杀的贼!小爷今日便叫你好死!”杨复恭也着恼,呵道:“好个魍魉,辇毂之下,岂是你等撒野之处!”鞭子也举了起来。
那厮笑道:“杨哥,这小僮子好一张俊脸,用来牵马真是作践了!”手竟还追着往脸上摸。杨复恭鞭子没抽下去,问道:“你识得吾家?”这钝鼻短颌的贼道:“怎的不识?昨晚便睡在间壁,杨兄好手段,兄弟一钱不使,便听了半宿妙音!”那老贱妇,竟敢谎说宅中并无他人!杨复恭一张雪白的脸瞬间紫涨起来,尖声呵道:“你说什?”鞭子也举了起来,内监入娼家虽是平常事,可吃听了虚实则又不同的!
那厮却走上前,仰着脸笑道:“哥哥,我也是阉官,田令孜,识不识得?”又摇着头兀自道:“以前也不知的,满长安都说驸马相公如何风流俊雅,今日看来却不真,不及哥哥远矣!”杨复恭释然,鞭子在他头上一敲,道:“找打!”这厮貌虽平常,倒也不扎人眼。田令孜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兄弟便没哥哥的手段,便是焦尾、绿绮(古琴名),也出不来好声,不是猪嚎便是鸡叫!”杨复恭袖掩了鼻道:“离了你这粪地再说!”田令孜点头,又问道:“哥哥,咱们阉官撒的尿是不是比常人也要臭三分?”
折了出来,杨复恭道:“我想起来了,怎的听说你是要死的人了?”田令孜道:“佛祖庇佑,随赦减一等,死是免了,革了职事,外领了五十臀杖。现今臀上结了好厚的痂,昨晚那小娼妇抽金簪把玩,嘎嘎作响,别有奇音!”杨复恭不觉扑哧一声笑骂起来。
“那你如今隶在哪司杂役?”
“还没个落脚处呢。”
杨复恭见他乖觉,便道:“这事不急,吾家与你想法子!”田令孜赶紧下鞍拜谢了。杨复恭点头,道:“今日且别,吾家还得往寺中巡检!”揖了手。田令孜唤住杨彦博道:“大侄,想敲叔长痂的屁股?那不行!摸摸倒罢了!”杨彦博笑着转身牵马去了。
田令孜笑了笑,急打马回宅。一进宅门便问:“宫中可有话出来?”小厮摇头道:“不见有话!”田令孜又问牛勖、罗元杲,小厮还是摇头。他两丛个侄正从左边廊子走出来,望见他却似见了鬼,慌不迭往里面退了。田令孜到了堂上,他兄长陈敬瑄便出来了,道声“回来了呀”便在左边榻上坐下叹起气来。田令孜刺眉道:“哥!这是做什的?我可受不得!”陈敬瑄低着头兀自说道:“我把教大郎、二郎的先生辞了。你现今失了职事,我谋的那军职也成了泡影,一家人过日子,有出无进,总不是个法!我看牛勖、罗元杲也让他们自谋生路去好,养羊吃肉,养狗看家,养他们做什的呢?”田令孜气得将眼也闭上了,陈敬瑄却没有抬头,一直在叨叨叨的念个不停。好像天就要塌下来,好像天塌下来就为与他为难!全不知为自己分忧,反倒添油!他自己这心里也不好受的,自从野狐落猎狐那晚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普王殿下了,牛勖、罗元杲入不了宫,田绘、田从异入不了五王院,消息也断绝了,普王可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赌本!
“好!好!你回陈州依旧做饼营生去也罢!”
田令孜捺不住火,终于嚷了出来。没想他哥并没有恼,颤着一脸肥肉笑了一下,道:“我也是这么算计来!”竟然泛起了一脸的憧憬。田令孜从坐榻上跳了起来,道:“罢!你走也罢,大郎、二郎给我留下!”陈敬瑄疑惑问道:“黄口小儿,你留下做什的?还是我带回去养着好。”田令孜道:“阉了他们,也做个干净省事人!”说完便走。陈敬瑄惊得目瞪口呆,望着兄弟的背影嚷道:“兄弟,这条断桥路,爷娘兄嫂,当年可没有一个逼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