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智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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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军自毁的钢铁风暴渐渐平息。混乱的厮杀声被沉重的金属倒地声和短促的、如同电流短路的嘶鸣取代。焦黑的废墟上,散落着扭曲断裂的巨剑、凹陷破裂的荆棘板甲、以及肢体不全的剑军士兵残骸。粘稠的、带着金属锈腥的暗红液体在焦土上蜿蜒流淌,与之前干涸的血污融为一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熔铸金属的焦糊、以及一种更深的、属于精密造物彻底崩毁后的死寂气息。幸存的奴隶和盐沼战士蜷缩在更远的角落,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反复碾轧后失去灵魂的躯壳。
骨筹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依靠着半熔的石柱才勉强站立。他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那片钢铁残骸的中心——那个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头盔边缘、喉咙里发出非人嘶吼的年轻身影。骨锋!他的儿子!那覆盖着荆棘板甲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他裸露的头颅上青筋暴起,如同蠕动的蚯蚓,脸上肌肉疯狂地扭曲、抽搐,瞳孔深处那代表铁律的【剑印】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明灭闪烁,与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属于“骨锋”本身的痛苦烙印激烈冲突!忠诚的悖论如同剧毒,在他意识核心肆虐、撕扯!这景象,比亲眼看着骨锋投入熔炉更加残酷,更加彻底地碾碎了骨筹仅存的希望。他枯槁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浑浊的老泪混着血污滑落。
盐枭拖着断臂,靠坐在一块巨石后,盐疤遍布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茫然和劫后余生的虚脱。青铜面具的女人依旧静立,权杖顶端的沙漏恢复了流淌,但那深不见底的孔洞,却从混乱的骨锋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了废墟角落那个枯槁的身影——秦霄。面具下的气息,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兴趣?
祭坛废墟的角落。
秦霄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暴雨蹂躏了无数遍的枯叶。身体嵌在碎石、镜片和冰冷的金属残骸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剧痛。喉咙干涸得如同沙漠,连吞咽唾沫都成了奢望。视野模糊不清,耳边是骨锋痛苦的嘶吼和远处幸存者压抑的啜泣。镜灵崩溃时那无数欲望人脸撕扯的景象,剑军阵列冰冷高效的杀戮画面,如同跗骨之蛆在意识边缘翻腾。疲惫,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黑色的泥沼,拉扯着他仅存的意识向下沉沦。放弃吧……就这样……结束……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没的瞬间——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远、带着泥土与青草气息的号角声,如同大地母亲苏醒的叹息,温柔却又不容置疑地穿透了废墟的死寂,回荡在焦黑的土地上。
这号角声与之前巡时巨槌的威压、剑军的冰冷截然不同。它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关乎生命存续的古老韵律。如同春雷唤醒冬眠的种子,如同溪流浸润干涸的河床。声音来自祭坛废墟的东方,那片未被战火彻底波及、尚残存着些许枯黄草茎的荒芜土地。
所有幸存者,包括陷入疯狂挣扎的骨锋,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号角声吸引,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源。骨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盐枭茫然地抬起头。青铜面具的女人,权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烟尘在晨光熹微中缓缓沉降。
一群身影,如同从土地中生长出来般,沉默地出现在荒地的边缘。
他们并非战士。身上穿着用粗糙麻布和兽皮缝制的、沾满泥点的厚重衣物。身形大多佝偻,皮肤被阳光和风霜打磨得黝黑粗糙,如同老树的虬枝。手中握着的,不是刀剑,而是沉重的石锄、磨损的骨耜、还有粗糙的青铜镰刀。他们的脸上刻满了生活的艰辛与沉重的疲惫,眼神浑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忍耐。只有少数几个年轻些的面孔,眼中还残存着一丝对土地的微弱希冀。
这群农奴的数量不少,足有数百。他们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片枯黄坚韧的麦田,与焦黑的废墟形成刺目的对比。为首的是一个身形极其枯瘦、背脊佝偻得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老农奴。他脸上沟壑纵横,如同龟裂的旱地,浑浊的眼睛深深凹陷。他手中没有农具,只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粗木拐杖。正是他,用一截掏空的牛角,吹响了那低沉悠远的号角。
老农奴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焦黑的废墟,扫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些扭曲的钢铁残骸和痛苦嘶吼的身影,最终,落在了被亲卫搀扶的骨筹身上。那目光中没有恐惧,没有仇恨,只有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看透生死的麻木,以及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缓缓抬起枯树枝般的手臂,指向身后那片荒芜的土地,用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大……祭……司……”
“……春……时……将……尽……”
“……荒……地……待……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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