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虚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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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的粉末混着游商的血污,在焦黑的土地上铺开一层暗红的泥泞。盐枭的惨笑和断臂处淋漓的鲜血,如同最后的注脚,为这场以交易为名的掠夺画上了血腥的休止符。空气中浓烈的血腥、铁锈与盐卤混合的腥气,几乎令人窒息。幸存的奴隶蜷缩得更深,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被反复践踏后失去生机的苔藓。骨筹枯槁的身体在契约粉末从指间滑落的瞬间,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脊梁,猛地佝偻下去,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基业尽毁、掌控尽失、连最后一点交易权柄都烟消云散的极致毒火与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掏空的虚脱。他枯槁的手指深深抠进焦土,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盐枭靠在被他劈开的商狡尸体旁,粗重地喘息,断臂的剧痛和杀戮后的虚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坑中扭曲的尸体和散落血污的权铜,盐疤遍布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青铜面具的女人依旧静立,权杖沙漏流淌平稳,但那深不见底的孔洞,却从血腥的契约台移开,第三次,带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探究,锁死在废墟角落那个枯槁的身影上。面具下,仿佛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气息。

祭坛废墟的角落。

秦霄感觉自己正坠向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沼泽。身体的剧痛、灵魂的疲惫,都在这温暖的包裹中变得遥远而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摇曳着,即将彻底熄灭。结束了……终于……可以休息了……那黑暗……如此安宁……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融入那永恒寂静的刹那——

“嗡——昂——!”

一阵低沉、浑厚、带着古老岩石共振般韵律的号角声,如同大地深处沉眠巨兽的叹息,沉重而缓慢地穿透了血腥的死寂,回荡在焦黑的废墟之上。

这号角声不同于生息炉的催发,也不同于游商铜币的喧嚣。它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与肃穆。如同神庙崩塌前最后的钟鸣,如同神只垂落的目光。声音来自废墟的中心——那片曾经矗立着双鼎神坛、如今只剩下巨大石基和散落神像碎片的区域。

所有幸存者,包括陷入绝望毒火的骨筹,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号角声吸引。骨筹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近乎回光返照的、扭曲的光芒!盐枭茫然地抬起沉重的头颅。青铜面具的女人,权杖第一次微微抬高了一寸。

烟尘在沉重的号角声中沉降。

一群身影,如同从废墟的阴影和石缝中渗出的幽灵,沉默地聚集到那片残破的神坛基座前。

他们并非农奴的枯槁,也非游商的狡黠。身上穿着用粗陋麻布简单缝制、却异常洁净、甚至带着某种刻意熏染过草木灰烬气息的素色长袍。身形大多瘦削,面容因长期禁食和某种精神上的苦修而显得异常憔悴,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混杂了虔诚与巨大恐惧的光芒。他们手中捧着的东西,并非农具或货物,而是残缺的陶制神像头颅、断裂的青铜祭器、染血的骨笛、甚至还有几片相对完好的、刻着模糊神纹的巨大龟甲!

他们是“祀奴”!神权崩塌后,如同失去蜂巢的工蜂,依旧本能地聚集在废墟之上,试图用破碎的礼器重新粘合信仰的可怜虫。数量不多,数十人,如同一片苍白的菌群,匍匐在神坛的残骸上。为首的是一个身形枯槁得如同骷髅、眼窝深陷如同黑洞的老祀奴。他手中捧着一块相对完整的、刻着复杂日月星辰纹路的巨大青铜残片——那曾是神坛上最重要的“祷天板”。正是他,用一截巨大的、布满裂纹的兽角,吹响了那沉重肃穆的号角。

老祀奴黑洞般的眼窝缓缓扫过血腥的契约台,扫过崩解的农具废料,扫过狼藉的战场和那些扭曲的钢铁残骸,最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望向了被亲卫勉强架着、形容枯槁的骨筹。那目光中没有祈求,只有一种沉沦深渊者仰望唯一光亮的卑微与狂热。

他缓缓举起枯柴般的手臂,将那块沉重的“祷天板”残片高高捧起,用沙哑、干涩、仿佛砂砾摩擦着腐朽棺木般的声音,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

“至……高……无……上……的……大……祭……司……”

“……神……坛……崩……毁……神……威……蒙……尘……”

“……然……信……仰……之……光……未……熄!”

“……吾……等……拾……残……器……聚……余……烬……”

“……只……求……大……祭……司……垂……怜!……以……无……上……神……权……”

“……重……燃……‘祭……火’!……再……铸……‘礼……器’!”

“……以……血……肉……为……祭!……以……魂……魄……为……祷!”

“……唤……醒……沉……眠……之……神!……涤……荡……此……地……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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