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堵溪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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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数日的寒风终于停歇,莽林上空却换上了一层铅灰色的、更加沉重的幕布。空气凝滞,闷热得如同裹在湿透的兽皮里。焦坑边缘残留的灰烬不再飞扬,粘腻地贴在被踩踏得板结的泥地上。幸存者们身上那些缝着暗紫亵渎铜片的兽皮护具,此刻不再是保暖的屏障,反而成了捂在身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沉重负担。汗水和皮肤渗出的油脂混合着铜片残留的亵渎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黏腻感。
草籽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砂砾。他舔了舔裂开的唇皮,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他望向焦坑边缘那个巨大的粗糙铜碗。碗底残留着昨夜收集的、混着灰烬的露水,早已蒸发殆尽,只留下一圈深褐色的污痕。碗壁粗糙的纹理在闷热的空气中仿佛扭曲着,散发着无声的饥渴。
水。水才是真正的毒蛇,此刻正死死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咽喉。
收集露水越来越难。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上,露珠稀少得如同吝啬鬼的眼泪,且混着厚重的灰烬,苦涩难咽。之前发现的那窝硬毛鼠幼崽早已绝迹,附近能寻到的小兽也寥寥无几。饥饿暂时被恐惧和那点微末的食物压制,但干渴却如同跗骨之蛆,在闷热中疯狂滋长。
一个枯瘦的老人蜷缩在岩石旁,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干裂的舌头徒劳地舔着同样干裂的嘴唇,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干瘪的乳房再也挤不出一滴乳汁,婴儿的啼哭微弱嘶哑,像垂死的小兽。草籽自己,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咙撕裂般的剧痛。
“水……”女人怀中婴儿微弱的、带着血丝的哭声,如同最后的警钟。
草籽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得身上沉重的兽皮铜片护具摩擦着汗湿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和亵渎的黏腻感。他拔出插在泥地里的石斧,斧柄被汗水浸得滑腻。他目光扫过那些眼神涣散、如同等待枯死的族人,声音因干渴而嘶哑破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跟我走。找水。”
几个还能勉强支撑的年轻男人,挣扎着爬起来,眼神麻木,脚步虚浮。他们跟着草籽,离开了焦坑边缘令人窒息的闷热和绝望,朝着莽林深处更湿润、植被更茂密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殖质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踩在干渴的鼓面上。
空气似乎真的湿润了一些。低矮的蕨类植物叶片变得宽大油绿,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草籽的心跳加快,干裂的喉咙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清凉的诱惑。他们循着若有若无的流水声,拨开层层叠叠的巨大叶片和垂落的藤蔓。
终于,一条溪流出现在眼前。
它很窄,水流也远不如想象中充沛,但清澈的水流在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上汩汩流淌的声音,在极度干渴的人耳中,无异于天籁!岸边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水!”一个男人发出嘶哑的欢呼,如同濒死的鱼看到了水泽,不顾一切地就要扑向溪边!
“等等!”草籽厉喝,石斧横在身前,冰冷的目光扫过溪流对岸茂密的、晃动的蕨丛阴影。石斧的寒光让冲动的男人猛地刹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草籽蹲下身,仔细查看溪岸的泥土。湿润的泥地上,除了他们刚踩出的新鲜脚印,还清晰地印着几行不属于他们的足迹——蹄印,很大,边缘锐利,是某种大型食草动物。还有……人的脚印!赤足,脚掌宽大,脚趾张开,踩得很深,显示出主人的强壮。脚印很新鲜,甚至能闻到一丝残留的、混合着汗液和草汁的陌生气息。
不止一拨东西来过这里。
草籽的心沉了下去。他示意身后的人噤声,小心翼翼地沿着溪流向上游探查。水流声渐大。拐过一片巨大的、长满苔藓的岩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小小的、水流相对平缓的潭洼。这里的水更深,更清澈。但吸引草籽目光的,是潭洼上游狭窄的出水口处,几根粗大的、带着明显砍伐痕迹的圆木,被深深打进溪床的泥土里,形成一道简陋的堤坝。堤坝中间,卡着几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石块。水流被这道人工的障碍强行抬高、改道,大部分水流被引向了溪流的左侧——那里,一条被人为拓宽、用碎石简单铺就的小小“水渠”,蜿蜒着通向对岸那片茂密的蕨丛深处!
水闸!有人在溪流上筑了水闸,截断了大部分水流!
“妈的!”草籽身后一个男人看清状况,愤怒地低吼出声,干渴瞬间被掠夺的怒火点燃,“谁干的?!”
草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简陋却有效的堤坝,还有那条被引走水流的水渠。水渠的尽头,那片茂密的蕨丛后面,隐约传来人声和工具的敲击声!
就在这时,对岸的蕨丛一阵剧烈晃动!
七八个身影猛地钻了出来!他们体格明显比草籽这边幸存者强壮得多,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穿着相对完好的、鞣制过的兽皮,上面用赭石颜料涂抹着一些扭曲的、如同鹿角的图案。为首一人尤其高大,额头缠着一条染成暗红色的兽皮带,脸上用白色黏土画着几道狰狞的纹路。他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顶端嵌着尖锐燧石的粗木棒,眼神凶狠而警惕,如同护食的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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