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拐卖 等着吃牢饭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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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雪民的牙槽咬紧,一声不吭,但眼睛却眯了起来。

赵向晚冷笑:“你的腿不利索,是不是比旁人细瘦,夏天根本就不敢露出来?庄稼活没办法做,体力活干不了,北方汉子高大健壮,像你这样的人,屯子里的姑娘有谁会正眼看你?”

邓满根听到赵向晚的话,脸胀得通红,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个姑娘怎,怎么说话的!太……刻薄!太,太刻薄!”

施必胜真没想到赵向晚如此生猛,瞪大了眼睛,望向劳志锐,用眼神询问:这姑娘这么虎的吗?

劳志锐知道赵向晚故意用言语刺激邓雪民,却不知道她用意何在。他忽然想到许嵩岭曾提过,酒店谋杀案中重案组成员拿着翁萍芳的日记本故意刺激魏国庆。他若有所悟地冲施必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安心在一旁看着就好。

邓大谷书记有点看不过眼,插了一句:“嗯,那个……”

赵向晚没有理会旁人,继续刺激邓雪民:“正常渠道找不到老婆,便求你姐从南方拐一个过来。像你这样无能、无用、无耻的男人,漂亮的清瑶哪里看得上?哪怕你像条狗一样恳求,她也不会理睬!”

邓雪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睛开始泛红,宛如一头凶兽。

愤怒,让他紧闭的心门陡然打开。火一般的情绪喷涌而出,让赵向晚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胡说!胡说!她一个女人懂得什么?我一个大男人,除了一条腿不灵活,什么比旁人差?睡到夜里那团邪火上来,恨不得扑到镇上抢个姑娘就回来干死她,要不是怕挨枪子,老子早就这么干了。

还是我姐有本事,从南边拐了个赵清瑶来,这丫头野得很,喂了药才肯乖乖听话。终于做了一回堂堂正正的男人,老子心里这团邪火终于消了。只是,费尽心机哄着她,她却又是踢又是咬,在胳膊上咬出那么大个口子。要不是老子力气大,还真制不住她!】

赵向晚心中一凛,赵清瑶果然在他手上!

“强扭的瓜不甜,清瑶性子烈,你遭了不少罪吧?你胳膊上是不是有个牙印?”

邓雪民被她戳中心事,下意识地将左胳膊往身后一藏。

赵向晚哪里容得他退让,跨前一步,牢牢扣住他胳膊。

邓雪民猛地抬手,将赵向晚一把推开。

“砰!”

赵向晚摔在地上,尾椎骨一阵疼痛袭来,令她皱眉闷哼一声。

劳志锐大怒,与施必胜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邓雪民双肩被两人控制住,双手反扣在身后,一边大叫一边奋力挣扎起来:“啊——啊——”

他的叫声里浸着屈辱与不甘,邓满根听着心痛欲裂,扑过来想要拉扯,却被邓大谷拖住。邓满根身体虚,根本甩不开邓大谷,气得直跺脚:“大谷,大谷,你就让他们这样欺负我家雪民?”

赵向晚坐在地面,忍着痛说:“施所长,你检查一下他的左胳膊。”

施必胜将邓雪民的衣袖向上一捊,赫然是一个青紫牙印!

还没等人问,邓雪民颈脖间青筋暴露,大叫道:“我咬的!是我自己咬的!老子喜欢咬自己,不行吗?!”

施必胜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不会是□□不成,邓雪民杀人灭口了吧?如果是这样,那估计尸体已经处理好,也就难怪屋里找不到人!

施必胜厉声问:“谁咬的?人在哪里?”

邓雪民咬着牙,脖子一梗,一脸的不配合。

【死娘们,敢咬人,老子把你闷死在地洞里,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地洞!

不是日常屯菜的地窖。

终于撬开邓雪民的心门,透出这个关键线索。

赵向晚以手撑地,目光扫过邓雪民的卧室地面。夯土地面,铺上厚厚地砖,看不出半点端倪。

赵向晚眸光闪动,一寸一寸地在地面搜寻。

眼睛的余光,留意着邓雪民的细微举动。

邓雪民察觉到赵向晚的动作,心脏一阵狂跳。

【她发现了什么?这丫头发现了什么?她是不是有毒,怎么什么都知道!她为什么我胳膊被咬伤,为什么会知道?难道……难道真有神灵不成!】

施必胜是经验丰富的警察,看到邓雪民的反应便知道不对,板着脸将邓雪民按住,喝斥道:“老实点儿!”

邓雪民视线游离,不自觉地往墙角的樟木箱子那边睃。

赵向晚从地上站起,一步步向角落走去。

邓雪民的心跳越来越快。有心想要阻止吧,他现在整个人被施必胜架着,胳膊反拧着一动就痛,根本没办法移动身体。

赵向晚当着众人的面,将木箱掀开。

劳志锐不明所以,刚刚这口箱子他已经打开检查过,只有几件旧衣服,一股子潮气,根本藏不了人。既然赵清瑶不可能藏在箱子里,赵向晚现在过去打开又是为了什么?

赵向晚一件一件的衣服从柜子里取出来,她的动作缓慢而从容。

【不要,不要再往下扒!不要!】

终于等到这句心声,赵向晚加快手中速度,将衣服甩在一旁。她留意到有两件衣服的边角带着泥土,箱子里散发着浓浓的土腥味。

箱子底板露出。

赵向晚探身而下,双臂一伸,将那块木板轻轻一揭。

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啊——”一声惨叫传来。

邓雪民面色煞白,完好的那条腿筛糠一般地抖动起来,如果不是施必胜扭住他胳膊,恐怕他已经瘫倒在地。

邓满根也没有想到,自家儿子竟然在屋子挖了个地洞,他双手颤抖,一屁股坐在炕沿,面无人色,喃喃自语:“老天爷,我的老天爷啊……”

赵向晚对着洞口弯下腰,试探着呼唤:“瑶妹子?瑶妹子?”

赵长庚与赵长兴也反应过来,合力将那口挡住洞口的箱子搬开,跪在地面大喊起来:“瑶妹子……瑶妹子……”

顺着洞口内部的木梯下到底,洞中一切映入眼帘,就连见多了凄惨场面的施必胜都不忍地转过头去。

土壁坑坑洼洼,昏暗的地窖里只有一张土炕,上面胡乱铺着床上用品。赵清瑶裹在一床厚棉被里,面色惨白、骨瘦如柴。被面上血迹斑斑,污秽不堪,墙角一个马桶,□□气息、血腥味与屎尿臭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呕。

赵长庚趴在洞口慌着喊:“瑶妹子,瑶妹子!你还好吗?”

施必胜将手伸到赵清瑶鼻子底下,松了一口气:“放心,还活着。”

听到这一句“还活着”,赵长庚软倒在地,喜极而泣:“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谢谢公安同志,谢谢你们,谢谢三妹子,谢谢,谢谢!”

赵长庚不停地说着谢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等到施必胜将人包在棉被里扛上来,看到赵清瑶昏迷不醒,整个人轻飘飘的没几两重,赵长兴怒不可遏,冲到邓雪民跟前就是两脚:“畜生!”

邓雪民见地窖被发现,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心里又是悔又是怕,不敢反抗,垂头丧气地承受着赵长兴的踢踹。半晌方才抬起头,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喜欢她。”

“啪!”赵长兴抬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啐——”一口浓痰正中他面门,赵长兴犹不解恨,“等着吃牢饭吧!”

赵清瑶被送到县城医院救治,连医生看了都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营养不良,再加上恐惧与愤怒,赵清瑶五脏六腑不同程度遭受到损害,一米六的个子,体重竟然只有七十多斤,原本十八岁的健康少女,现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让人看着揪心。

□□撕裂,有小产痕迹,严重的妇科炎症,伴随高热、昏迷,如果不是赵向晚一行人来得及时,再耽误几天,就算救回来,也要留下终身残疾。

赵长庚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不附体,像打摆子一般抖了起来。顾不得人在医院,五十多岁的农村汉子,扑通一声就在走廊跪了下来,冲着赵向晚磕起头来。

“三妹子,三妹子,叔谢谢你!要不是你说那封信有问题,要不是你的朋友画了瑶妹子的像,要不是你带着我们找到公安同志,要不是你发现有地窖……我们家瑶妹子就没命了!”

赵向晚心里发酸,忙弯腰上前想要将赵长庚扶起来。这可是她的长辈,是看着她长大的乡亲,她受不住这样的跪拜。

赵长庚却死活不肯起来。他此刻既难过,又庆幸,又喜又悲,激动的情绪如果不发泄出来,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三妹子,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好人啊。瑶妹子能够和你当同学,和你一起长大,是她命好。以后……以后只要你一句话,你长庚叔什么都听你的。等瑶妹子好起来,我们全家来给你磕头,我们帮你起屋!你爸妈要是为难你,我跟他们拼命!”

赵向晚见他不肯起来,长叹一声,伸出手阻止住他磕头,轻声道:“长庚叔,您的感谢我收到了。您这样的大礼,我一个小辈受不住啊。”

赵长兴此刻内心也在念阿弥陀佛。

他是党员、无神论者,可是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天意,在引导着他们把赵清瑶解救出来。

赵长庚拿到信在村里炫耀,为女儿能够出国而得意,如果不是赵向晚细心地发现邮戳不对劲,赵长兴哪怕心中存疑,也不敢在大过年的时候说不吉利的话。

又是那么巧,市局的画像师季昭正好来村里做客,对着几张照片画出赵清瑶的画像;季锦茂开了两辆车过来,将他们带到星市坐飞机;辽省公安厅的同志亲自领着他们来到镇派出所;施所长亲自带队寻人;工程局的领导派出铲雪车全程护送——原本要花上一个星期时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来到宽甸屯子,可是因为有这些好心人帮忙,只花了两天时间。

如果不是赵向晚细心、聪明,恐怕面馆老板娘不会说实话;如果不是赵向晚与邓雪民针锋相对、步步紧逼,恐怕那个地窖大家都发现不了。

只要耽误三、四天时间,瑶妹子就救不回来了。

赵长兴越想越后怕,看向赵向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崇拜:赵家沟的三妹子有还在读公安大学呢,就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找到被拐的瑶妹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想到这里,赵长兴走到赵向晚面前,沉声道:“三妹子,你不怕苦、不怕累,全力救回瑶妹子,这份恩情叔都记在心里。你放心,将来不管你遇到什么事,赵家沟都会护着你!你想要什么,叔想尽办法都要给你弄到!”

北地虽然寒冷,但因为有了乡亲们发自内心的感激,风雪不再、暖意顿生。

当瑶妹子终于醒过来,已经是除夕。

窗外爆竹声声,医院里却字字惊心。

赵清瑶是个单纯的乡下姑娘,爱笑、爱闹、喜欢打扮。一到深市,赵清瑶便被这繁华都市所感染,学会了烫头、跳迪斯科、穿短袖短裙。电子厂里女孩子多,初中毕业的赵清瑶有点瞧不上那些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工友,和同村的两个女孩子不怎么来往,倒是和贴心温柔的邓雪芳走得比较近。

赵清瑶爱好文学,对“北国风光、万里冰封”的世界非常向往。听到邓雪芳描述着弥安市大学校园的美景,白杨挺立,年轻男女在操场奔跑,在溜冰场上跳着圆舞曲,一颗心便飞到了远方。

在邓雪芳的怂勇下,她从电子厂辞职,和邓雪芳一起收拾行李往北方而去,准备到大学教授家里当保姆。

到达弥安市火车站之后两人下了车,邓雪芳假称想家,拉着赵清瑶往长途客运站去,让她陪着先回老家一趟。人生地不熟,赵清瑶开始警醒,坚决不肯与邓雪芳同行。

邓雪芳给她下了药,用一把旧剪子绞短她的头发,强行将她带到固宁镇。再让她兄弟邓雪民从家里带两口箩筐过来,连人带行李将她悄悄挑到了宽甸屯子。

邓雪民是个粗壮汉子,精力弥散,渴了近三十年,一近女人身便控制不住,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她。赵清瑶迷迷糊糊中,不断地反抗,动静弄得有点大,引来邓满根的注意。

邓满根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卧床不起,听到隔壁儿子房里有女人声音,害怕地询问儿子。邓雪民不耐烦父亲的唠叨,索性挖了个地洞,把赵清瑶锁在地底,只想等到磨掉她的野性、生下儿子之后再将她放出来,在屯子里结婚安家。

邓雪民原以为赵清瑶一个乡下姑娘,只需要关上几天就会变乖,老老实实和他领证结婚,没想到赵清瑶性子执拗,野得很,宁死不屈。只要有一丝意识,就不断反抗。时间拖了三个月,赵清瑶小产之后身体越来越差,眼看见情况不对,邓雪民心里开始发慌,找姐姐邓雪芳商量。

雁过留痕,哪怕邓雪芳、邓雪民做得再隐秘,依然留下许多痕迹。

——深市电子厂的相识;

——弥安市客运站的争吵;

——固宁镇的面馆;

——偶尔晾晒的女人衣服;

——突然增加的伙食支出。

……

邓雪芳思来想去,这便有了逼赵清瑶写信那一段。年关将近,姐弟俩想着只要骗过赵清瑶家里人,让他们不去深市电子厂寻人,那就发现不了。等过得两年,什么痕迹都被抹掉,不论赵清瑶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哪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然是那封信露了马脚。

邓雪芳与邓雪民被抓,引来固宁镇的轰动。

邓雪芳的丈夫郭老三恶狠狠扇了她两耳光,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离婚!”便转身离开。

邓雪民拖着一条残废的腿,听到镇上人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这个残废想女人想得发疯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不由得羞愤欲死。

赵向晚站在远处,看着这对姐弟被带进警车。这一进去,估计没有十年是出不来了,就让他们在监狱里反省、改造去吧!

劳志锐好奇地问她:“赵同学,你怎么知道面馆老板娘在说谎?”

赵向晚:“视线不自觉地向右上方移动,代表她在说谎。”

施必胜觉得有些稀奇:“对方目光躲闪代表心虚,这我能理解。但要说视线往右上方移动,真的很难看得出来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熟能生巧吧。”

施必胜感觉被小姑娘鄙视了,老脸一红,讪讪地说:“好吧,那你在见到邓雪民的时候,为什么要故意刺激他?”

赵向晚:“因为自小残疾,他心态扭曲,口风很紧。只有不断刺激他,才能找出破绽,让他告诉我们赵清瑶在哪里。”

回忆当时的情形,施必胜有些肃然起敬:“可是,邓雪民什么也没有说。你怎么知道他胳膊有咬伤?”

“看到画像时,他瞳孔明显放大,这说明他不仅见过,而且非常喜欢她。我提到强扭的瓜不甜时,他将左胳膊往身后藏,这说明他曾遭受赵清瑶的反抗,至于咬伤……我猜的。”

想到邓雪民当时的反应,的确有迹可循,施必胜的态度愈发谦虚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那口旧箱子是地窖入口?”

赵向晚:“我当时被邓雪民推倒在地,手掌撑在夯土地面,感受到一股带着土腥味的风,这让我怀疑屋里有地窖。眼睛余光观察到邓雪民视线游离,时不时往墙角的樟木箱子那边睃,当我慢慢走近时,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这说明我的寻找方向是正确的。”

施必胜与劳志锐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叫道:“原来是这样!”

劳志锐问她:“这是不是就是老许提过的什么微表情行为学?牛!”

施必胜眼睛一亮:“什么微表情行为学?咱们公安系统搞出个新东西来了?”

赵向晚解释:“通过人类细微的表情变化、行动表达推测其内心,这就是微表情行为学。这与我们曾经学过的刑侦心理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因为人类面部的细微表情变化往往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停留时间非常短,很难捕捉,所以没办法推广。”

施必胜感觉目眩神迷,零点几秒的微表情她能够捕捉到?并根据这些稍纵即逝的信息推测内心变化?现在的公安大学学生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不是……我一个老公安都看不出邓雪民的表情变化,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回答了。

赵向晚沉吟片刻,诚恳地回答:“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施必胜哽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好,你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你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