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魏清婉 三人目光碰了一下,同时打了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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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他不忘嘱咐一句:“季昭留下!人多了车坐不下。”

季昭看着赵向晚,赵向晚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把你的草地鲜花画出来吧,我想看。”

季昭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你想看,我就画。】

赵向晚与朱飞鹏、何明玉一起离开,季昭安安静静回办公室画画,因为要上颜色,直接架画布、取颜料,开始画油画,整个办公室飘散着一股特殊的松节油的味道。

许嵩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你看你看,像哄孩子一样。向晚要是找了朱飞鹏,遇事有商有量、并肩作战。季昭完全就是拖后腿的,向晚外出任务的时候还得关照安排他,真让人头痛。

季昭家里有钱又怎样?

向晚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钱。她是公安大学的优秀学生,毕业之后就能到市局上班工作,分配宿舍,四季衣服、鞋子都会发,工资、补助,再加上立功奖金,足够过得轻松自在。

季昭长得漂亮又怎样?男人嘛,要有力气、有担当,能够为家庭提供支撑。人都说郎才女貌,男人漂亮有什么用!

许嵩岭是个事业心很强的耿直汉子,他热爱刑警这个职业,对钱财官位没什么兴趣,因此根本看不上季昭背后的财力。原本因为季锦茂的缘故,许嵩岭对听话安静的季昭接受度良好,但现在看到赵向晚与他亲密无间,立马看他不顺眼起来。

季昭听不到许嵩岭的腹诽,他只要投入绘画,便专注无比,整个人都融入那一枝画笔、一块画布之中。

赵向晚也听不到许嵩岭的不满,正在与朱飞鹏、何明玉赶往省机械厂。

省机械厂的厂区与居住区分开,一栋一栋六层砖混小楼整齐排列,红色坡屋顶、水泥墙壁,一看就知道这个厂经济效益、福利待遇不错。

上一次过来,是调查翁萍芳的丈夫潘国庆。再一次到这个地方,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径直前往保卫处。

保卫处的人听说是调查魏清婉失踪案,立刻把戴处长叫了过来:“当年这件事在咱们厂挺哄动,是戴处亲自报的案。”

戴处长名叫戴胜军,听说公安局的同志过来调查魏清婉失踪案,态度非常配合:“对,当时是周二吧。魏清婉在厂里工会上班,周一一整天没有上班,不过因为工会工作清闲,大家以为她外出办事,就没有在意。到了周二早上还没来,互相一问才觉得不对,于是派人到她家敲门。敲门没人应,旁边邻居说星期天黄昏的时候见过魏清婉,但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工会领导高度重视,直接报送到我们保卫处了。

当时魏清婉的女儿虞初晓在外地学习,我们征求了虞初晓的意见之后,找人撬了锁,发现屋里没有人。再询问左邻右舍,都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是做保卫工作的,这点安全意识还是有的,所以马上报了警,派出所的同志上门取证调查,报纸上也发了寻人启事,折腾了一个多月吧,反正一直没有消息。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厂里只能先按停薪留职处理。”

朱飞鹏问:“具体是哪一个时间段发现她失踪?”

戴胜军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回保卫处查资料才找到具体时间:“1990年9月25日,周二上午九点多,工会领导来说明情况,保卫处介入调查。26日派出所同志进厂,立案侦查。”

赵向晚问:“最后一个见她的人,是谁?”

戴胜军想了想:“应该是住魏清婉对门的马大姐吧,她说星期天傍晚五点多出去丢垃圾的时候,正看到魏清婉提着两个百货大楼的纸袋子回家,两人还寒暄了两句。”

朱飞鹏问:“邻居马大姐和她寒暄了什么内容?”

戴胜军抬手摸了摸稀疏的头发:“还能是什么?女人见面不就是,唉呀今天真漂亮,去哪里了?在百货大楼买了什么?”

朱飞鹏继续追问:“魏清婉在百货大楼买了什么?和谁一起去的?”

戴胜军:“魏清婉倒没有说,不过后来调查的过程中我们了解到,她当时和厂办副主任魏美华在一起逛街,买了两条连衣裙、一双黑色凉鞋,你们可以到金莲湖派出所去查,当时还拍了照。检查家里的衣柜,发现新买的黑色镂空花连衣裙、黑色细高跟凉鞋不见了。”

魏美华?赵向晚眸光一闪,怎么哪哪都有她!翁萍芳被杀案、小王司机被杀案,都有她和影子。

师父许嵩岭说得对,这人啊,邪念一起,气场就会变坏,坏事接踵而来。

现在重案组的人都知道魏美华是赵向晚生母,何明玉看一眼赵向晚,将话题引开:“魏清婉肯定是穿着新裙子、新凉鞋外出与人见面,什么时候出去,要去见谁?”

戴胜军摇头:“不知道。派出所的同志很负责,在我们厂生活区附近询问打听。魏清婉似乎行动很小心,是骑自行车出门的。据邻居们说,他们都没看到她推车出门,估计是晚上出的门。”

趁夜外出,穿着新衣服,怎么听都透着神秘。

女为悦己者容,魏清婉穿衣打扮多半是约会情人。这个情人有什么见不得光?非要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骑车出门?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将这个人换成谭学儒,一切便显得很合理。

和自己女儿的男朋友约会,哪有脸堂而皇之?可不得偷偷摸摸、避着点人?

谭学儒第一次上门是1990年4月,正是初春。没想到才不到半年时间,魏清婉便失踪不见。

朱飞鹏问:“虞初晓的男友,你们没有调查吗?”

戴胜军说:“有调查。警察确定了失踪时间之后,便对魏清婉身边所有人进行排查。谭学儒9月份已经和虞初晓分手,魏清婉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他正在外地出差,他有火车票,也有皮鞋厂领导的证明,应该和魏清婉没有关系。”

何明玉:“有谁与魏清婉结怨?”

戴胜军摇摇头:“魏清婉性格很好,说话轻言和语,善解人意,工作认真负责,从不与人结仇。自从虞工去世之后,厂里不少人给她介绍对象,但她无意再找,没有再婚。唉!也是可惜,魏清婉这么好的一个人,人缘好,就连魏美华那么挑剔的一个人,都能和她成为好友,你想想她多会做人。”

再一次提及魏美华,赵向晚问:“有没有魏美华的笔录?她和魏清婉在23号逛街,关系亲近,没有说过那天魏清婉打算见谁?有没有可能她俩当天晚上再一次见了面?”

戴胜军连忙摇头:“你们怀疑魏美华?不可能、不可能。她丈夫是省委领导,90年的时候已经是副厅级,地位很高,她和魏清婉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又是同一个姓,平时都以姐妹相称,她没事害魏清婉做什么?魏美华就是和魏清婉逛街,具体买了什么、吃了什么,应该在金莲湖派出所那里有记录吧,我真不记得了。而且她那天逛街之后又约了三个人一起打麻将,从晚上六点半一直打到快十二点,打完麻将之后就回家睡觉去了,都有人证,并没有和魏清婉见面。”

朱飞鹏再询问了几个问题,发现戴胜军对魏清婉的失踪的确是一头雾水,便换了个角度:“厂里的职工有没有背后议论过魏清婉,他们对她的失踪有些什么猜测?”

戴胜军犹豫了一下。

【背后说人坏话,好像不太地道。魏清婉人缘不错是真,但她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再加上男人死了厂里不少单身汉眼馋,经常去她家附近晃悠,为这我们保卫处还警告过那几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谁知道她是不是跟人私奔了?】

朱飞鹏看他犹犹豫豫,有些不耐烦:“大男人说话不要磨磨唧唧,有事说事。”

戴胜军被他这一催,便说了实话:“有人怀疑她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私奔。”

何明玉立刻驳斥了这个观点:“她是丧偶,又不是已婚,和谁好、和谁结婚那是她的自由,干嘛要私奔?都新社会了,还有什么妇道之说?难道要守着个牌位当贞节烈女?”

戴胜军陪笑道:“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对,这都是厂里那些长舌妇背后嚼蛆,该批评。”

赵向晚顺着何明玉的话继续追问:“魏清婉有追求者吗?”

戴胜军想了想:“设计部的梁成洪总工也是丧妻,一直对魏清婉印象很好,托人找过几回都被她拒绝了。不过梁工不死心,时不时到她办公室晃悠一下,还学年轻人的套路送过花,我们厂里人都知道。”

赵向晚:“能见一见虞初晓、梁成洪、魏美华这三位吗?”

因为要见的人比较多,戴胜军安排三人在保卫处的会议室等待,第一个来的人,是就在办公楼二楼财务室上班的虞初晓。

虞初晓外形靓丽,身段苗条,红毛衣、长款羊毛呢外套、高跟靴子,打扮得很洋气。听说是警察上门调查母亲失踪案,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不像是悲伤,也不像是欢喜,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赵向晚认真倾听她的心声。

【一年多了,我妈就这样抛下我一走了之,谁知道她和谁跑了?先前我和谭学儒谈恋爱的时候,她嫌他这不好、那不好,挑三拣四,硬是逼着我和他分手。结果又怎么样呢?我找了个同等学历的城里人,一天到晚吵架,烦死了!还是谭学儒当年对我好,处处都哄着我、宠着我,只是……他不要我了。】

虞初晓说:“一年多了,我妈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们现在上门是做什么呢?有她的消息了?”

何明玉单刀直入:“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可能遇难?”

虞初晓眼神间闪过一丝慌张,但瞬间又冷静下来:“她这么大一个人,整天除了厂子就是商场,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怎么可能遇难?”

赵向晚起身将会议室的门关上,表情严肃。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虞初晓的心提了起来,急切询问:“警察同志,我妈到底怎么了?”

魏清婉尸体并没有找到,谭学儒是否杀人还在调查之中,朱飞鹏安抚虞初晓的情绪:“只是例行询问,想要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虞初晓神情木木的:“问吧,什么问题?”

“你和谭学儒什么时候分手的?”

“90年9月3号开始,我们单位派我去江城参加一个税务培训,培训了还没到一个星期,他就在电话里和我提出分手。我当时追问他原因,他说他发现自己配不上我,没办法给我最好的生活,达不到我妈提出来的要求。”

说到这里,虞初晓渐渐激动起来:“我和他谈了一年多的恋爱,他一直对我说,他爱我,爱我爱到骨子里,爱我活泼开朗有主见,他说他会包容我所有缺点,将来家务全由他来做,要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可是到分手的时候,他却说他配不上我?早干嘛去了!我妈提出来的要求怎么了,是我嫁给他,不是我妈嫁给他!”

何明玉问:“你母亲一直反对你和谭学儒交往,谭学儒有没有表达过对你母亲的不满?他……”

不等何明玉把话说完,虞初晓马上说:“没有。我妈虽然反对我们交往,但态度一直很温和。谭学儒到家里做客,我妈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她,客气得很。谭学儒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说过我妈妈的坏话,倒是经常说羡慕我有个好妈妈。”

有些话藏在心里很久,虞初晓好不容易找到人倾诉,开始滔滔不绝:“我和谭学儒谈恋爱,我妈一直都不同意。说他是农村人,生活习惯不好、家庭条件不好、学历不高、没有住房,配不上我,可是我不想听她的话。

我从小被妈妈娇惯着长大,从来没有做过家务,他是农村苦孩子,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样样都会,我和他在一起,就像公主一样,我觉得挺好的。我妈的思想太传统,总觉得我应该找个条件相当的男人。她总说是为了我好,还说什么为了我她愿意牺牲一切。

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她为我牺牲!

牺牲,太过沉重,大家互相尊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因为爱而牺牲自我?

我爸走的时候,我才八岁,厂里不少人给她做介绍,她总说怕旁人欺负我,不愿意再结婚。可是她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我挺喜欢梁伯伯,他对我妈、对我都挺好,如果她嫁给梁伯伯,我很乐意。

她说她爱我,她这一生都是为了我,这样的爱让我特别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她就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幸福的生活吧?这份愧疚压得我喘不上气,我和学儒谈恋爱,我和他住出租房,哪怕他没钱、工作不稳定,我也愿意。”

虞初晓越说声音越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内心的惶恐。

“你们懂吗?我和我妈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非常好,但是我一直很愧疚。我爸走的时候我妈年轻漂亮,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她。她为了我拒绝了每一个追求者。我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毕业分配的时候,动过无数次念头想要离开省机械厂、离开星市,可是看到我妈不舍的眼神,我乖乖留了下来。”

“可是这份不甘心,却一直藏在我心里。直到我和学儒谈恋爱,她明确表达不同意,我开始反抗。我没有听她的话,我继续和学儒处对象,我搬到他的出租屋和他一起住,我原以为这一次我能赢过她。可是没想到,我妈还是赢了,学儒主动提出分手,态度坚决得可怕。”

虞初晓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声音显得闷闷的:“我妈看不上学儒,说他学历低。你们知道吗?我妈提要求的时候总是特别温柔。她说舍不得我吃苦,希望学儒考上大专,说只要他考上,就同意我们结婚。可是,学儒工作忙,根本没有时间复习,他考不上。我妈很厉害是不是?她从来不会说难听的话,她总有办法让人知难而退。她赢了,她赢了!我按照她的要求,找了个城里人,找了个本科生,我结了婚,怀了孕,然后呢?我幸福吗?呵呵……”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个问题必须得问,何明玉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妈和谭学儒之间,有什么不对劲?”

虞初晓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她慢慢将双手放下,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何明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明玉换了个说法:“谭学儒有没有可能,对你妈产生非份之想?”

不等何明玉把话说完,虞初晓马上说:“不可能!90年的时候,我妈42岁,谭学儒25岁,两人差了17岁,绝对不可能!我妈性格温柔,做得一手好菜,把家里安排得妥妥贴贴,这是没错,但再怎么样,谭学儒也不可能会爱上一个大他17岁的老女人。”

在虞初晓眼前,母亲就是母亲,她无法忍受男友以看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去欣赏魏清婉。

何明玉:“谭学儒的朋友举报,说他曾在酒后说与魏清婉有过短期情人关系。”

虞初晓一张脸瞬间胀得通红,霍地站起,尖声道:“让他去死,让她去死!不要脸,让他们都去死!”

说罢,虞初晓风一般跑了出去。

看着虞初晓像要逃避什么一样匆匆离开的背影,朱飞鹏皱眉问赵向晚:“虞初晓为了摆脱魏清婉的控制,为了报复她逼自己与谭学儒分手,也有杀人嫌疑。”

何明玉点点头:“母亲失踪,虞初晓似乎并不焦急。听到我们是公安局的人,态度有些不耐烦。刚才听说母亲与谭学儒有染,她愤怒诅咒两人去死,的确不能排除她的作案嫌疑。”

从刚才虞初晓的表述来看,魏清婉是一个伟大的、富有奉献、牺牲精神的母亲,这种奉献、牺牲精神让虞初晓内心满是愧疚。这种愧疚感压得虞初晓喘不上气,当男友提出分手之后,有没有可能她会由爱转恨,出手杀害魏清婉,再伪装成失踪呢?

朱飞鹏看一眼笔录,叹了一口气:“她没有作案时间。魏清婉失踪期间,虞初晓正在江城培训,她的老师、同学都能证明她没有离开江城。”

何明玉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虞初晓打电话让魏清婉去江城,然后在江城杀了她呢?那不就有作案时间了吗?”

三人目光碰了一下,同时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