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抛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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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城郊一所破旧小学停下脚步。校舍外墙斑驳,窗户碎了几块,用纸板勉强封住。操场上,十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玩石子,见她到来,纷纷抬头张望。

“你是……苏萝奶奶?”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你怎么认识我?”苏萝蹲下身,与她平视。

“我们班读过小禾姐姐的信。”小女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老师偷偷给我们念的。她说,你能让树开花,能让钟说话。”

苏萝心头一热。她轻轻点头:“那……你们想让钟说话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答。

这时,一个瘦小的男孩低声道:“可校长说,乱说话会惹麻烦。”

“那如果我说,这次说话不会惹麻烦呢?”苏萝从怀中取出那块钟片,揭开红布。金属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符文微微发烫。

她将钟片放在地上,轻声说:“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对它说一句话。不用大声,不用写下来,甚至不用说出来??只要心里想着就行。它会听见。”

孩子们犹豫许久,终于,第一个女孩凑近钟片,闭上眼,嘴唇微动。

片刻后,钟片轻轻一震,发出极细微的“叮”声。

第二个孩子也来了。

第三个。

第四个……

到最后,全班三十多个孩子都围了上来,轮流靠近钟片,诉说着心底最深的秘密:

“我希望爸爸不要再打妈妈。”

“我觉得数学老师偏心班长。”

“我昨晚梦见弟弟回来了,可他已经死了三年。”

“我想当画家,可我爸说画画没出息。”

每一声心语落下,钟片便轻轻震颤一次。渐渐地,震动不再零散,而是连成一片,形成低沉的嗡鸣,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心跳。

当天夜里,整座小城的人都听到了钟声。

不是来自学校,也不是来自任何建筑,而是从每个人的床头、窗台、甚至梦中升起。有人醒来发现枕头湿了,却记不起何时流泪;有人半夜坐起,对着空气喃喃道:“妈,我想你了。”;还有位老警察,三十年来从未请假,那晚却突然拨通了远房侄女的电话:“对不起,当年我没去参加你爸的葬礼。”

第二天,校长主动来到苏萝暂住的民房,深深鞠躬:“我……我也想说一句话。”

“说吧。”苏萝平静地看着他。

“我一直害怕改革。我怕学生变得不服管教,怕课堂失控,怕自己被淘汰。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教育,不是让人闭嘴,而是教他们如何开口。”

苏萝点点头:“那你现在想说什么?”

校长闭上眼,声音微颤:“对不起,过去十年,我罚站了太多不该罚的孩子。”

话音落下,屋外忽有清风拂过,檐角一只废弃多年的风铃竟自行响起,叮叮作声,宛如回应。

苏萝笑了。

她知道,种子不怕黑,只怕无人浇水。而现在,雨已经来了。

离开小城前,她在校园角落种下一颗桃核。孩子们围着她,问:“苏萝奶奶,它什么时候开花?”

“当你们敢说真话的时候。”她摸摸小女孩的头,“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但它一定会开。”

马车再度启程。

沿途,她看到越来越多的静听塔拔地而起,有的简陋如木架,有的庄严似庙宇。人们不再羞于表达,街头巷尾常能听见这样的对话:

“你今天看起来很难过,要聊聊吗?”

“其实我一直在嫉妒你,对不起。”

“谢谢你昨天听我说话,我今晚能睡着了。”

甚至连旧体制的残余机构也开始悄然变化。几座再教育营转型为“共愈中心”,昔日的审查员成了倾听志愿者;心理评估不再以“情绪稳定”为标准,而是考察“自我表达能力”与“共感能力”。

然而,阴影并未彻底消散。

某夜,苏萝宿于一座边境小镇。深夜,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一名浑身是伤的青年,怀里抱着一台老旧录音机。

“苏……苏萝老师,我是‘回声计划’的最后一名成员……”他喘息着,“他们……他们找到了‘沉默之种’。”

苏萝心头一紧:“什么沉默之种?”

“三百年前,第一批觉醒者被处决后,当局提取了他们临终前的‘语言抑制因子’,封存在水晶中,代代传承,名为‘沉默之种’。它能抹除人的表达欲,让人宁愿死也不愿开口……刚刚,有人在北方高原启动了它。”

苏萝脸色骤变。

她立刻取出钟片,贴于心口。闭目凝神,试图感应心灯树的讯息。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心灯树……正在熄灭。”

“不可能!”青年惊呼,“它不是永不枯竭吗?”

“它靠人心点亮。”苏萝低声说,“若千万人再度沉默,它便无光可汲。”

她望向北方的夜空,北斗七星中,第七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我们得阻止它。”她抓起行囊,“立刻出发。”

青年愣住:“可你已经七十岁了,这一路凶险万分……”

苏萝系紧黄土布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可我还热着。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在走。”

窗外,风掠过桃树枝头,最后一片花瓣飘落,轻轻覆盖在那颗尚未发芽的桃核上。

叮。

又一声轻响,从大地深处传来。

这一次,不是召唤,而是回应。

无数个声音,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奔向那口即将再次鸣响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