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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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众人闻声,皆是一怔,愕然望去。
只见文官班列中,一人缓步出列。
正是户部尚书丶文华殿大学士丶文渊阁大学士——江行舟。
他一身绯色官袍,袍袖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拂动,步履沉稳,神色竟是一如既往的从容镇定,仿佛刚才那足以冻结空气的雷霆之怒从未发生。
他行至御阶之下,面向龙椅,躬身深深一礼,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臣,江行舟,有破敌之策,愿亲往关中,为陛下剿平黄朝叛军!」
哗——!
虽无实际声响,但一股无形的声浪仿佛在所有朝臣的心头炸开!
惊愕丶难以置信的情绪在无声中疯狂传递!
他?江行舟?一个以理财丶文章着称的文臣,竟然敢在此时站出来?
他难道不清楚这浑水有多深?这分明是魏相一党挖下的火坑,他竟要主动往里跳?!
就不怕出征之后,粮草断绝丶援军不至丶背后冷箭齐发吗?
女帝武明月那双冰封的凤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深深凝视着阶下这个看似文弱,却在此刻挺身而出的臣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与探究:「江爱卿————你,当真明白此去意味着什麽?关中之局,错综复杂,非仅沙场刀兵而已。」
江行舟直起身,坦然迎向女帝锐利的目光,眼神澄澈而坚定,毫无闪躲:「回陛下,臣,深知其中凶险。」
「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君之忧。今叛军荼毒关中,威胁宗庙,动摇国本,臣既为陛下之臣,为大周之臣,便————义不容辞!」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但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铿锵作响,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心鼓上。
这一刻,满朝文武,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有真心敬佩其胆魄者,暗自唏嘘。
有不解其意者,眉头紧锁。
有为其担忧者,手心捏汗。
而魏泯一党的官员们,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眼中迅速闪过阴与算计的寒光。
好个江行舟,竟敢主动请缨?
正好!你若离了这中枢之地,去了那凶险前线————后勤补给丶军情传递丶将领任免,处处皆可做文章!
届时,让你兵败身死,易如反掌!看你还如何与魏相争锋!
「好!好!好!」
女帝武明月连道三声「好」,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决绝!
她凤眸中的激赏与决断之色再无掩饰。
值此危难之际,能有臣子不顾自身利害,挺身而出,这本身就是对朝廷威信的一剂强心针!
「朕,准卿所奏!」
「即日起,晋江行舟为征西大元帅丶关中道行军大总管,总督关中一切军政事务!赐天子剑,准其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关中道各级文武官吏丶所有驻防兵马,皆须听其调遣节制!」
「望卿能速平叛乱,克复长安,扬我大周国威!」
「臣,领旨谢恩!必当鞠躬尽瘁,扫荡妖氛,以报陛下信重之恩!」
江行舟再拜,声音沉稳有力。
然而,他并未立即退下,而是话锋一转,侧身将目光投向文官班列之首,那个一直眼观鼻丶鼻观心的紫袍老者—魏泯。
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朗声道:「陛下,臣,尚有一请!」
「魏相老成谋国,在关中门生故旧众多,威望素着。若得魏相出任副帅,与臣同往征讨,必能安定地方人心,震慑宵小,事半功倍!故此,臣恳请陛下,命魏相为征西副元帅,一同出征!」
此言一出,宛如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始终沉默的魏泯身上!
江行舟此言一出,宛如一块千斤巨石轰然砸入死水潭,不仅激起滔天水浪,更搅动了潭底沉积数百年的淤泥!
原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堂,瞬间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中心!
「什麽?!」
一声惊呼如裂帛,撕破了殿内虚伪的平静。
紧接着,质疑声丶抽气声丶衣袖摩擦的窸窣声此起彼伏。
「让魏相为副帅?随军出征?!」
「这————这江行舟,岂止是胆大包天!简直是诛心之策!」
满朝文武,尤其是那些依附魏泯这棵参天大树而生的官员,闻言无不脸色煞白,惊怒交加,仿佛头顶的梁柱骤然崩塌!
他们浸淫权术多年,几乎瞬间就洞穿了江行舟那看似谦恭提议下的凛冽寒锋!
这哪里是「恳请魏相相助」?分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翻版是更为狠辣的「挟宰相以锢党羽」!
江行舟这是洞悉了症结所在:他深知自己一旦领兵远征,魏泯及其盘根错节的党羽必会在后方运筹帷幄,于粮草补给丶军械调配丶乃至情报传递上设置重重障碍,甚至可能背后捅刀。
于是,他乾脆釜底抽薪,行此阳谋,要将魏泯这尊镇守洛京的「大佛」生生请出庙堂,牢牢绑在自己疾驰的战车之上!
试想,若魏泯以副帅之尊身在前线,局面将如何?
魏党官员必将投鼠忌器,谁还敢在粮饷军需上做手脚?
一旦前线失利,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就是身在军中的魏泯!
魏泯本人即成「质子」,他在江行舟麾下,犹如虎口之羊。
江行舟不仅能以军令约束,更可在「必要」时————
一些更为阴暗血腥的念头在一些官员脑中一闪而过,令他们脊背发凉,不敢深想。
此举更能堵住悠悠众口,表明江行舟并非独揽大权,而是与德高望重的老臣共担重任,极大减少了「权臣」嫌疑和朝中非议。
一石三鸟!何其老辣!何其毒绝!
「荒天下之大谬!」
一名魏党嫡系的御史大夫立刻跳了出来,气得浑身发抖,山羊胡子簌簌乱颤,手指直指江行舟鼻尖,厉声尖啸:「江尚书!你此言大谬不然!
魏相乃尚书令,百官之首!更是你的顶头上官!古往今来,岂有上官屈尊纤贵,给下官担任副帅的道理?!
这成何体统?!
又将朝廷法度丶君臣纲常置于何地?!」
他企图用最根深蒂固的官场伦理来压制江行舟的「悖逆」。
然而,江行舟闻言,神色未变,甚至连眉梢都未曾挑动一下。
他缓缓转向那位面红耳赤的御史,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丶却令人心悸的弧度,语气平和得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哦?王御史所言,句句在理,确是江某年轻识浅,考虑欠周了。」
他话音微微一顿,目光如两道冷电,倏地射向一直沉默不语丶但面色已铁青如锈的魏泯,声音陡然提高,清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既然如此,为顾全朝廷体统,免遭非议—一那便请魏相担纲此次平叛大军的主帅!江某不才,甘为副贰,必当竭尽全力,倾心辅佐魏相,早日荡平叛逆,以安社稷!王御史,诸位同僚,以为此议————如何?」
「呃————这————」
那王御史顿时如遭雷击,瞠目结舌,一张老脸憋得由红转紫,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他摩拳擦掌丶准备群起而攻之的魏党官员,也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所有准备好的慷慨陈词都卡在了胸腔里,化作一片死寂!
让魏泯当主帅?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魏相虽是文官领袖,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权倾朝野,但一生都在笔墨案牍丶
权谋算计中度过,何曾真正意义上统帅过千军万马,经历过沙场铁血?
让他去面对那个用兵如鬼丶凶名赫赫,拥兵十数万的黄朝?
万一————不,是极有可能,战事不利,甚至一败涂地!
到那时,莫说魏相个人安危,整个魏党大厦都将随之倾覆,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泼天的责任和灭顶的风险,谁人敢担?!谁人能担?!
相比之下,江行舟虽年轻,却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名将,战功赫赫,履历辉煌,乃是当下不二的统帅人选。
赞成原议,江行舟为帅,魏相为副?
那是自堕身份,将定海神针置于风口浪尖,让后方党羽束手束脚,如同自缚双臂。
反对原议,推魏相为主帅?
那更是自掘坟墓,将整个派系亲手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绝壁!
魏泯本人,此刻更是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宽大朝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阅尽风云的老眼死死盯住江行舟,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纵横朝堂数十载,历经三朝风雨,何曾受过如此赤裸裸的胁迫丶如此致命的将军?!
这黄口小儿,手段竟狠辣刁钻至此,一招便将他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
江行舟这一手,不仅是将了他一军,更是逼他在「颜面扫地」与「身败名裂」之间,做出痛苦的抉择!
整个紫宸殿,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凝固,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啪声,更添几分诡异。
百官的目光,如同探针般,在神色自若的江行舟丶面沉似水的魏泯以及高踞龙椅丶看不清神色的女帝之间,紧张地逡巡丶摇摆,等待着那最终定夺的时刻。
端坐于九龙金椅之上的女帝武明月,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扶手的螭首上,将这场不见刀光剑影丶却凶险万分的博弈尽收眼底。
她那双深邃凤眸之中,一丝锐利如冰的光芒转瞬即逝。
她心中雪亮:江行舟此议,看似跋扈「不敬」,实则是当前危局下,最能确保平叛大军后方无忧丶避免内耗掣肘的绝佳策略!
唯有将魏泯这最大的变数和隐患带离权力中枢,置于眼皮底下,江行舟方能心无旁骛,全力应对前方的虎狼之敌。
而此举,更深合帝心。
她正可藉此良机,将魏混这棵盘根错节的老树调离其经营多年的土壤,大大削弱其在朝中的即时影响力。
同时,将其置于军旅,无异于蛟龙离水,更方便她观察丶掌控,甚至————徐徐图之。
「够了!」
女帝清冽的声音如同寒玉相击,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击碎了大殿内凝固的空气。
「国难当头,逆贼猖獗!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纲常伦理,亦需为社稷安危让路!」
「江爱卿骁勇善战,威震边陲,屡建奇功,乃统帅不二人选!」
她目光一转,如实质般落在魏泯身上,语气缓和却带着千斤重压:「魏爱卿,你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于关中故旧门生众多,影响力深远。由你辅佐江爱卿出征,必能稳定军心丶安抚地方,事半功倍!」
「朕意已决!」
「即命:江行舟为征西大元帅,总揽平叛一切军政事宜!」
「魏泯为平叛副元帅兼督军使,赞画军机,协调后方,确保粮饷无忧!」
「尔二人需和衷共济,精诚合作!若有人胆敢贻误战机丶互相掣肘丶暗行苟且—一朕赐下的天子剑,锋刃犹利,可先斩后奏!」
「臣,谨遵圣谕!必不负陛下重托!」
江行舟毫不犹豫,躬身应诺,声如金石。
魏泯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幻了数次,从铁青到灰白,最终定格为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
在女帝那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他极其缓慢丶极其艰难地弯下了向来挺直的腰背,仿佛能听到骨骼发出的细微咯吱声,从紧咬的牙关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回应:「老————臣————领旨。」
他知道,大势已去,圣意如天,再无转圜馀地。
若再敢抗辩,便是自寻死路。
这一刻,魏泯心中翻涌的,是无尽的屈辱与滔天的愤恨,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坠冰窟的寒意。
他清晰地感觉到,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帝王,与殿下这个锋芒毕露的臣子,似乎已形成了一种危险的默契,正联手布下一张无形巨网,要将他这棵屹立百年的参天古树,连根拔起!
「退朝!」
「二位爱卿,即刻回府整顿,三日后,朕于朱雀门外,亲为大军饯行!」
女帝袖袍一挥,起身离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
朝会散去,众人如潮水般退出紫宸殿。
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照射进来,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寒意。
江行舟与魏泯,这一对被迫捆绑在同一辆战车上的正副元帅,一前一后,相隔数步,默然走出宫门。
两人之间,虽无只言片语,但那无形却冰冷刺骨的敌意丶猜忌与算计,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预示着此番远征,注定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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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朝会刚散,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如潮水般涌出,又迅速分化成数股细流,各怀心思地沿着汉白玉铺就的御道向外走去。
喧嚣过后,是更显压抑的寂静,唯有官靴踏在玉阶上的细微声响,和彼此间心照不宣的沉默。
中书令陈少卿与门下侍中郭正——这两位分掌圣朝出令与审核大权的内阁核心宰辅,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并肩踱入了廊桥之下巨大的蟠龙柱阴影里。
他们身上的紫袍玉带在幽暗处依旧流转着华贵的光泽,衬得二人气度雍容,深不可测。
当目光短暂交汇时,眼底都掠过一丝只有同等段位的棋手才能读懂的精光。
陈少卿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如精心打磨过的玉石,沉稳中透着冷冽:「郭相,今日这出将相和」,可真是跌宕起伏,令人叹为观止啊。」
他视线似无意般扫过前方不远处一那里,征西大元帅江行舟与副帅魏泯一前一后,相隔数尺,虽无言语,但两人周身弥漫的那股冰冷彻骨的敌意,几乎将空气都冻结成了实质。
郭正闻言,抬手轻轻捋了捋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胡须,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讥讽与洞悉的弧度:「魏老儿当初为泄私愤,在关中之地行事酷烈,逼反流民,本是点起了一簇小火苗。
只可惜,他低估了对面那位年轻人」————江行舟顺势而为,暗中添柴鼓风,终成今日燎原之势,逼得朝廷不得不大动干戈。」
他轻哼一声,语气带着超然物外的淡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泼天的麻烦既然是他们二人一手造就,这收拾残局丶刀头舔血的苦差事,自然也该由他们自己去消受。
难不成,还要你我这般局外之人,去替他们背这口足以压垮脊梁的黑锅?」
「郭相所言,深得我心。」
陈少卿微微颔首,脸上笑意如冬日寒霜,看似清浅,却冷入骨髓,「魏相想借剿匪之名行党同伐异之实,结果火势失控,反噬自身;
江行舟则欲借势而起,以战功为阶,扳倒座前大山。
二人龙争虎斗,却将关中千里沃野化作焦土,令生灵涂炭一无论此番结局如何,都可说是求仁得仁,咎由自取。」
「然则————」
郭正话音陡然一转,眼中精光闪烁,透出几分真正的玩味,「江行舟最后这挟宰相以令党羽」的一手,硬生生将魏泯绑上战车,倒是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堪称险中求胜的绝妙好棋。」
陈少卿也露出了相似的丶带着算计的笑容,那是一种将棋局看得分明后的从容:「妙,确实妙不可言。自此,魏党爪牙投鼠忌器,绝不敢在粮草丶军械丶兵源上动丝毫手脚,除非他们想亲眼看着自家的顶梁柱轰然倒塌。」
「而江行舟的麾下将士,为了主帅的安危与唾手可得的战功,也必会戮力向前,不敢懈怠。」
「这一招,等于暂时用一根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双方想要互相下绊子的黑手,逼着他们不得不先同舟共济,应对眼前的强敌黄朝。」
「呵呵,」郭正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侧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少卿,语带深意,「可陈相想过没有,若他二人真能摒弃前嫌,同心同德,一举荡平叛逆,携赫赫战功凯旋————。
届时,一个手握重兵丶声望如日中天,一个虽为副贰却亦有辅佐之功,这洛京朝堂之上,还有你我安稳立足的馀地麽?」
陈少卿眼中骤然掠过一丝鹰隼般的厉色。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化作气音,却字字清晰,冰冷刺骨:「郭相,多虑了。」
「同心同德?魏泯与江行舟之间,早已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强扭在一起,只会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时时刻刻提防着对方从背后捅来的刀子。」
「更何况,沙场征伐,胜负岂是儿戏?变数之多,远超你我所想。」
「若他们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你我不妨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甚至不妨上表为二人请功。毕竟,叛乱平息,于国于民有利,你我也乐见其成,脸上有光。」
「但若————战事出现些许意料之外的「波折」————」
他尾音刻意拖长,仿佛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寒意,「譬如,某批关乎全军命脉的粮草,意外」在险峻栈道上耽搁三五日;
某条涉及奇袭的绝密军情,不慎」通过某些渠道泄露出去;
亦或是军中某些本就与魏相渊源颇深丶或对江帅心存不满的将领,突然变得阳奉阴违」丶不听号令」————。
兵凶战危,局势瞬息万变,这些小小的意外」,听起来,不也是合情合理,难以完全避免的麽?」
𝙸 𝙱 ⓠ 𝓖. v 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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