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代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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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代价(第1/2页)

日内瓦的深秋,天空是一种洗练的湛蓝,阳光透过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明亮却毫无温度的光斑。颜旭刚结束与一家瑞士精密仪器公司代表的早餐会,回到房间,正准备梳理下午标准会议最后一个环节的要点。窗外,古老的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远方的雪山轮廓清晰,整个城市弥漫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和秩序感。

就在这时,他搁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国内助理的名字。这个时间点,国内已是下午,若非急事,助理不会直接拨打他的国际长途。

颜旭心头莫名一紧,接通了电话。

“颜总……”助理的声音隔着上万公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沉重,“打扰您了。有件事……必须向您汇报。”

“你说。”颜旭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织的车流,努力让语气保持平稳。

“是……是关于您母亲的。”助理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今天上午,赵阿姨陪阿姨去医院做了全面的复查和评估……诊断结果出来了。”

颜旭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结果怎么样?”

“确诊是……阿尔茨海默症,中期。而且……”助理的声音更低了下去,“医生根据近期的评估和脑部影像判断,病情……恶化速度比预想的要快。”

阿尔茨海默症……中期……恶化较快……这几个词像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颜旭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维。窗外日内瓦的繁华街景,在他眼中骤然失焦、模糊,只剩下一片晃动的、冰冷的光晕。

他想起上次回国,匆匆回家探望时,母亲就有些健忘,总重复问同样的问题,他还以为是年纪大了的正常现象。他想起上次通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会叫错他的名字,然后又自己纠正过来,当时他只以为是信号不好,或者母亲注意力不集中……

“赵阿姨还说,”助理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不忍,“阿姨现在经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坐就是半天。她……她会把您寄放在她那里的那架紫檀木算盘拿出来,用软布一遍又一遍地、非常仔细地擦拭,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可是当赵阿姨问她擦的是什么,或者提起您的时候,她大多时候只是茫然地看着,已经……已经叫不出您的全名了,偶尔会含糊地念叨‘旭旭’……”

紫檀木算盘……那是他创业初期使用的,承载着无数记忆,后来交给母亲保管,像是一个象征,一个连接。母亲一直把它当做宝贝,时常擦拭。可现在,她擦拭着算盘,却认不出算盘主人的全名了。

颜旭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胸闷,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对着电话那头,几乎是咬着牙才能发出声音:“……我知道了。安排最好的医疗资源,用最好的药,不要考虑费用。我……我尽快回去。”

挂了电话,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令人烦躁的嗡鸣。他几乎是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捂住脸,试图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混杂着震惊、愧疚、恐惧和巨大悲凉的情绪洪流。但他挡不住。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手机上的视频通话软件,拨通了家里的号码。接电话的是赵阿姨,看到是颜旭,连忙把镜头转向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母亲。

母亲穿着他去年买的那件暗红色毛衣,头发梳得还算整齐,但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她手里果然拿着那架紫檀木算盘,正用一块麂皮软布,无意识地、反复地擦拭着算盘的边框,动作缓慢而执着。

“妈……”颜旭对着屏幕,声音干涩地呼唤。母亲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投向手机屏幕。她盯着屏幕里的颜旭看了很久,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辨认一个模糊而遥远的影子。

然后,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属于孩童般的、纯真却让颜旭心碎的笑容,含糊不清地、带着些许好奇地问:

“你……你是谁家的小孩啊?长得……长得好像我家旭旭……”

颜旭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在母亲这句话问出的瞬间,彻底崩塌了。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静,所有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在法庭上据理力争、在国际会议上侃侃而谈的铠甲,在这一刻,被母亲一句无心的、充满茫然的问话,击得粉碎。

他猛地切断了视频连线,手机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再也无法抑制。这个在无数危机和压力面前都未曾低头的男人,这个背负着数千员工期望和国家产业重任的企业家,此刻,在异国酒店奢华却冰冷的房间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羽绒枕头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压抑的、破碎的、如同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绝望的失声痛哭。

泪水迅速浸湿了枕套,那里面混杂着对母亲病情的不敢置信,对自身长期缺席的刻骨愧疚,以及对时间无情流逝、亲情正在被悄然抹去的巨大恐惧和无力感。

日内瓦的阳光依旧明媚,而他的心,已沉入不见天日的冰海。成功的代价,在此刻,露出了它最残酷、最沉默的一面。

日内瓦的崩溃是无声而彻底的。颜旭在酒店房间里不知待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湛蓝转为深紫,最后沉入墨黑。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碎钻洒落在天鹅绒上,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他机械地收拾好自己,洗了把脸,试图抹去泪痕,但眼底的红肿和那份沉重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就在他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即将结束的会议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陈瑾瑜发来的信息。没有多余的问候,直接切入核心:

“阿姨已经安顿好,住进了协和的特需病房。专家会诊方案明天出来。有我在这里,你放心。安心做你该做的事。”

信息下面,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母亲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似乎睡着了,眉头微微舒展。陈瑾瑜的一只手入镜,正轻轻替老人掖着被角。那个动作自然而细心,带着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的责任感。

颜旭看着那张照片,眼眶再次发热。他知道,陈瑾瑜一定是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她以“干女儿”的身份——这个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既亲近又保持着微妙距离的称呼——承担起了本应由他承担的责任。联系医院、办理手续、与医生沟通、安抚老人……这些繁琐而耗神的事情,在她那里变得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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