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初次会谈(二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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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初次会谈(二合一)
「幸会,拉塞尔教授,请坐吧。」西伦说道。
拉塞尔把大衣和帽子放在衣架上,露出下面整洁的白色衬衫和马甲,领子被浆洗得笔挺,银质的袖扣上面画着皇家学会的徽章。
一个衣着考究的知识分子——西伦心想,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精神分析通常和左翼的联系非常紧密,但它在临床实践中却很难对非常底层的人民做分析。
因为它要通过言说来进行治疗,需要患者叙述自己,或者在分析师的引导下展开自由联想,这种言说的能力需要具有一定的知识水平。
此前西伦也和前来送东西和感恩的信徒们聊过,但他们往往不愿意言说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组织语言去解释自己,甚至连掌握的词汇都不太够。
拉塞尔教授坐在了西伦对面的椅子上,西伦则点燃了一旁的壁炉。
温暖的火焰开始燃烧,暖色调的光摇曳着他们的身影,在教授深邃的眼窝里投下浓厚的阴影。
教授好奇地看着他,打量着这位着名的主教。
西伦平静地面带微笑,看着他。
患者往往会在首次谘询时把分析师当成「假定知道的主体」,也就是「你有那麽多头衔,你是专业的,你应该会了解我」,这种心态是一个很好的启动燃料,否则就是「你肯定不知道,我没必要跟你说」。
正当西伦想说「请说说您想说的」,以此来开始今天的分析时。
拉塞尔忽然说道:「让我们开始吧。」
他坐在椅子上,背部虽然弯曲地靠着,但可以感受到肌肉是微微绷着的,他的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声音低沉地说出了这句话。
西伦心中一动,这倒是不常见的开篇,于是他一言不发,保持了沉默。
但这种沉默是一种积极的沉默,它迫使对方开始反思——「他为什麽不说话了?」「他到底在想什麽?」「我刚刚说的话有什麽问题吗?」
一般来说,患者最开始面对分析师时大多持有一种倾诉丶试探丶求救的姿态,但拉塞尔的第一个词是「我们」,这意味着他在一开始就界定了角色与秩序,不允许模糊的象徵关系。
而且这种「我来主导分析」的思想,也算是一种防御姿态——他需要抵御被动性,害怕陷入西伦的掌控。
于是他们沉默着,互相保持沉默,壁炉里的柴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拉塞尔皱了皱眉头:「怎麽了?」
西伦继续保持了三秒的沉默,然后说道:「您说『让我们开始吧』。」
「呃……是的,我只是想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他说道。
他开始解释自己了,西伦心想。
「很好,继续说说您想说的。」他道。
拉塞尔做了一个呼吸,他开场的控制没有奏效,反倒是被对方的沉默逼出了些许的焦虑,但他很快就调整了状态,松弛地靠在椅背上。
「事情从我小时候开始。」他说,稍微拉了拉领口,「那是在二十多年前,我在南部的威灵特神学院攻读古典学。」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试图观察西伦对此的反应,但他并没有看到在后者的脸上露出任何神情。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父亲是一个还算有些家底的自耕农,经营着十几英亩果园,勉强供我上了大学,但他一直想让我停止学业回去继承他的果园。」
很乾净的话,西伦心想。
完美的逻辑链条,平静的表达,正确的语法。
但这种冷静的表达往往压抑了情感和冲突,没有任何人在看待自己的过往时是不带有情感的,他既然使用了这样的措辞,说明这是他精心准备过的句子。
那麽这里缺失的丶被压抑的东西在哪里?
「勉强?」西伦问道。
拉塞尔停顿了一下:「是的,他年收入不过25镑,但我一年的学费加寄宿费就要20镑,他拿出了自己积攒多年的家底供我念书。」
依然是乾净的漂亮话,西伦心想,遗憾地发现自己的这次打断以失败告终,谘询者依然在对自己用准备过的虚言。
「我们经常吵架,但每次他都会继续为我付学费,他不是个虔诚的信徒,但他爱我,他选择支持我的决定,即使那意味着他要过上最拮据的生活,甚至借贷。」
「后来有一天他跟我说,既然我不回去继承那些田,他就都卖了,然后给了我一百镑,告诉我这就是我整个大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他把手收了回来,放在面前交错。
「我很对不起他,但我太喜欢知识了,我热爱那些古代哲人的知识,也沉浸于圣典的教诲之中,我发誓要成为一个神甫甚至主教,到那时我就可以告诉他,我的坚持没有错。」
西伦心中一动,他对父亲的描述非常冷静,但提到了自己热爱知识,似乎是把对父亲的欲望(爱丶恨丶不满丶依赖丶抗拒)全都转译为了「高尚的知识追求」。
这是一种理智化防御,强迫自己只能享受思考,虽然拉塞尔没有明说,但西伦能猜到,他可能不喜欢父亲身为农夫的身份,厌恶管理果园,沾染泥土,终日劳作。
他刚想说些什麽,却听到拉塞尔以更快的速度说道:「可是他死了,他卖掉果园时已经病入膏肓,彻底干不动了,但他没有告诉我,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悲伤,他把自己最深的伤口暴露了出来。
他的双手搁在双腿上,垂落并且交错,头颅低垂,似在哭泣,却又悄无声息。
西伦的大脑飞速运转。
等等……这不对劲!
按照他的叙述,这属于强迫性神经症,而且不是从父亲死亡开始的,而是一开始就有的。
在反对父亲的命令,拒绝继承果园的阶段,他拒绝父亲的法,却又无法否认自己就是继承的主体,于是他找到了上帝——一个更加崇高的父亲。
在看似摆脱了父亲,实际上更加忠于父之法。
那种父法的升华感是他的享乐,或者说在这个阶段——理性即防御,知识即享乐。
但到这里还是比较正常的,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也没有感受到痛苦,最多就是夹杂着愧疚和鄙夷。
那些自小镇和农村离家上学打拼的人,许多都有这样的症状,连西伦·德尔兰特的曾经也是如此。
但之后在父亲死亡时,症状进一步加重。
可那句「我再也没有机会了」绝不是单纯的愧疚和悲伤,而是带有命运感和罪的快感。
这句话虽然让他痛苦,但也让他在道德上占据高位,他以「受罚者」的身份维持自己的纯洁,他反覆在内心重演「被惩罚」「没机会弥补」的情景,这让他永远处于一种「道德高潮」状态。
这是典型的强迫性神经症享乐的方式,是一种带有痛苦色彩,但不断强迫自己重复的丶隐秘的快乐。
理论上,拉塞尔的症状在这一阶段显着加强,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生活,给他带来了痛苦和折磨,所以他想找自己倾诉,寻求帮助。
但西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如果患者原本对自己报以开放的姿态可能还能说得过去,但他刚来的时候明明是防御的态度。
自己还没说两句话,拉塞尔就忽然就以简要的态度说完了自己的情况和症结。
而且按照后面得出的结论,他其实应该进一步渲染父亲的付出,以此来加重自己的负罪感,并且在这种负罪感中得到道德的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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