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针脚密,江山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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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字,横贯旗面中央:“死不降,魂亦守山河”。
字体歪斜,却力透布背。
有的用黑线绞绣,有的以发丝代针,甚至有一处是用烧焦的木炭先描轮廓,再以粗麻线锁边——那是某位阵亡校尉的贴身内衬,背面还留着半行未写完的家书:“妻如晤,雪深三尺……”
崔十四没有点名,也没有记录。
他只知道,这些人没能活着回来,但他们的名字不该随风散去。
于是他走遍十七军镇,拾起每一片残布,如同拾起一句未说完的话、一声未落地的呐喊。
三年跋涉,千里孤行。
当他背着竹箱出现在边军大营门口时,守门士兵几乎将他当作流民驱赶。
直到他缓缓打开箱盖,取出那面卷得整整齐齐的军旗,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
“他们没能回来,但他们的声音,得留在风里。”
消息传入主帐时,程临序正在批阅战报。
他抬眸,只问了一句:“谁送的?”
“一个江湖裁缝,姓崔,无军籍,无功名,只说……这是用阵亡将士的衣裳缝的。”
程临序起身,未披甲,未佩刀,只披了一件玄色大氅,亲自登上城楼。
风起云涌,天色阴沉如铁。
他在旗杆下站定,亲手展开那面军旗。
刹那间,狂风骤起,卷着沙砾扑面而来,可那旗一经展开,便如龙腾虎跃,猎猎作响!
斑驳布片在风中翻飞,九个大字赫然入目——“死不降,魂亦守山河”。
四周寂静,唯有风撕扯旗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一名老校尉颤巍巍上前,伸手轻抚旗角,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哽咽难言。
“这是……这是小伍长赵七的袄子……他还欠我三文赌钱没还……”
又一人冲出人群,指着其中一块靛蓝布片,声音发抖:“这是我哥!他临死前把战袍脱给伤兵穿了!这……这是他的兵字号码!”
哭声渐起,如春雷滚过冻土。
三百余名曾并肩作战的老卒自发列队,跪伏于城楼之下。
他们不为将令,不为军规,只为那一针一线里藏着的故人容颜。
程临序立于高台,肩上猎猎风响,目光扫过每一寸拼缀的布片,最终落在最中央那个“守”字上——那是用一根银白发丝绣成的,针脚极密,仿佛绣者怕它稍有松动,便会失了魂。
他缓缓抬手,将旗杆稳稳插入石座。
“此旗,”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风沙,传遍全营,“不入库,不封存。今后每场演武,必高悬城楼。凡我边军,见此旗如见先烈,誓不退,不负袍泽!”
当夜,军营灯火通明。
没有号令,没有督管,数百士兵默默取出旧衣,拆洗、熨平、翻衬。
有人在内襟补上一个“守”字,有人在袖口绣一句“不负”,更有一位断臂老兵,咬着针线,用仅存的左手,在残破战袍背面绣下“我还活着”四个歪斜小字。
火光映着一张张坚毅的脸,针尖在布间穿梭,发出细微而坚定的“嗤啦”声。
像是大地在呼吸,又像是历史在落针。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御园湖畔。
谢梦菜立于水边,手中握着一件未完工的小童肚兜,素绢柔滑,她正细细绣着一个“疏”字。
月光洒落,丝线泛着微光,像是把一道政令,轻轻织进生命的开端。
李长风轻步而来,衣袖低垂,压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震动:“长公主……北疆急报。”
她指尖微顿,未抬头。
“七座叛军据点,昨夜尽数归降。降书上写着——”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闻江南布上皆字,知天命已归’。”
湖面无风,却似有涟漪荡开。
谢梦菜缓缓将肚兜举向月光,仿佛要让那一个“疏”字,接受苍穹的见证。
良久,她轻语,如絮如梦:
“你说这江山难改……”
“可你看……它正在一针一线地,重新长出来。”
湖面倒影中,万里星空如针脚般密布,静静缀在苍穹的黑缎之上。
而在宫墙之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缓缓驶向宫门。
车内,韩九娘怀抱一方锦盒,盒中是一面斑驳军旗,九个大字在暗光中若隐若现。
她低头抚过旗角,喃喃:“主子,百姓的针线,终于要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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