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露颖：龙争虎斗几千秋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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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场上的考生们纷纷笔走龙蛇之时，周法皇却迟迟不动笔，只是望着试题沉思片刻，他当然知道月旦评出这道题的目的，毕竟月旦评是天下士子的盛宴，自世宗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就成了两汉意识形态的主流。当今圣上选择复古，重拾黄老之术怎能不让儒生们愤怒，然而在周法皇的心中从来不认为炎汉今天的局面是黄老之术造成的。

只因他在前世研究中国古代的思想史时，总结出了一条政治铁律，可以贯穿整个封建王朝始终的治国理念——内用黄老，外示儒术，王霸杂用，兼收并蓄。另外道家也不等于道教，道家是讲辩证法的，是鼓励大家不要恶生悦死，要从容面对死亡的，而后世的那些故弄玄虚、成天忽悠人追求长生不老磕水银的道教徒众则是对道家思想最大的亵渎。心念至此，便开始动笔写道：“庄子言：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荀子言：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故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个时辰后开始交卷，大家纷纷外出散散心等待发榜，保守估计这五百份卷纸没有几天是批不完的，然而在后台，许氏兄弟却如流水线般拆开一份试卷就扔一份试卷。这是何故？其实月旦评的标准很简单：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最先看的就是卷面，字写的七扭八歪，说明这个人就不正，而“正”是中国古代所有政治家所追求的最高价值判断与价值选择，孔子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老子言：以正治国，以奇用兵，概莫如是。所以月旦评评审三个环节，先由许氏兄弟筛选卷面，再由评审团里的鸿儒博士考察内容从其中选出最优秀的三人，最终环节则由入选的这三人上台答辩。

忽然只听得一声钟响，在众鸿儒的簇拥下，三名老者从后台缓缓登场，为首的那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布衣儒巾，颔下一部黑须，不怒自威，神采奕奕。周法皇，公孙兄弟远远地向他打着招呼：“卢夫子！”后面的那位则头戴武弁大冠，身披赤红色的麒麟服；面似黑铁，须发皆白，令人望而生畏。有认识他的人直接呼道：“朱大帅！”最后的那位头戴武弁大冠，一袭红锦服，腰横玉带，面似银盆，五绺银髯飘洒胸前。下面有认识他的人直接呼道：“皇甫大帅！”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端着三份试卷紧随其后，再看其人：身长九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三山得配，五岳相均，眉眼间若隐若现的杀气令人不敢直视。除了在台下的千古无觅，因为这年轻人正是他的胞弟千古澎湃。那个有着当今年轻一代最强战斗力的美誉，左中郎将皇甫嵩的唯一传人。

林明月惊叹道：“台阁三老竟然到齐了！”这所谓的台阁三老，又名炎汉三杰，放眼当今之世，除了那有着四世三公名号的千古世家的当代家主千古江山外，在天下士子中名声、影响力最大的三人就属他们三人了。这回的主考官竟然是他们，有意思了。只见许氏兄弟上台开始宣布排名：“名中黄金榜第三元者兖州士子管毅。”此话一出，场下顿时掌声雷动：“不愧是那兖州刺史之子，家学渊源，名不虚传！”公孙白马亦是赞叹道：“能于五百人之中取得前三已是十分不易。”随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公孙云龙道：“龙龙，你说咱们家历来都是武人出身，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你下决心从文，下一届月旦评能不能给家族拿点名次出来？”公孙云龙无奈道：“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对那四书五经没有任何兴趣。”

忽然场上的气氛变了，上一秒还是掌声雷动，下一秒竟鸦雀无声，众人凝神屏气，大家都想知道榜眼与状元花落谁家。不料许氏兄弟揭开大榜，两个名字，不分先后，一人名唤千古无觅，是那千古世家的大公子。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造纸的成本太过于高昂，谁家的藏书多就代表着谁家的家学渊源，就代表谁家有足够的话语权，千古家族即是如此。而另一个名字就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了，周法皇，这是谁啊，听都没听过。只见许靖绰起长须道：“由于这两位考生的试卷不分伯仲，故经三位主考官的共同决定，两位考生同探花郎直接进入最后一轮答辩决排名。”同时我会令人将这两位学子的策论誊抄几份供大家传阅。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千古无觅论述的是儒学为什么无法取代，坚决不能重拾黄老之术。一言以蔽之：儒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加强皇权，有利于统治集团的稳定，而他们这些世食汉禄的士族与皇权是命运共同体，只有拥戴儒家，维护皇权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长盛不衰。而周法皇的论述则是用了《太上感应篇》中的一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来论述黄老之术没有误国，佛门没有误国，误国的是将他们作为自己懒政不作为的挡箭牌的牧民者。这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千古无觅看罢直接斥道：“什么混账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祖宗定下来的成法，岂能说变就变！”在场的众士子一听纷纷附和。不料一声讥讽从身旁传来：“咋的？黄老之术就不是你们祖宗的成法了？再说了现在天都能变，何况一个思想。”只见管毅在那边反复打量着周法皇的卷纸，同是黄老学派中人自然要帮衬一下。千古无觅星瞳圆睁，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就撕了管毅：“你，你，你！”

不料一声清脆如钟磬般的声音传来：“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这是《商君书》的内容，儒家学派素来不喜法家学派，今天竟敢有人在儒家士子的聚会上阐述法家之言，众人左顾右盼，都想找一找这狂徒是谁，只见周法皇在“千夫所指”中缓缓登上高台，对着千古无觅、管毅施礼自报家门，二人亦是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