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观音寺夫妻重聚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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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石生科举发迹之后，很快就被任命为南阳府的刑厅。三年任期满后，又转升为四川成都府的知府。到任两个月后，秋英和春芳二位夫人因为一路上历经险阻，就许下心愿要在观音堂还愿。她们先派衙役到庙里跟老尼姑说这件事。老尼姑便打扫了殿宇，准备好茶果，还吩咐翠容说：“听说这两位太太都很年轻，我年纪大了，耳朵又不好使，应答可能不方便。等她们来了，我就在神前伺候，其他的照应工作就都托付给你了。”翠容答应了。没过多久，衙役进来通报说：“太太们的轿子已经到山门口了，师傅们赶紧出去迎接。”翠容听了，整理好仪容后出去迎接。两位夫人已经下轿，翠容上前禀报道：“小尼没能远迎，还请太太们原谅。”秋英回答说：“我们是来还愿的，还得仰仗师傅的法力，怎么会怪你呢。”翠容陪着两位太太，先到佛前拜过，然后到观音殿内上香、烧纸钱。老尼姑诵了一卷平安经，两位太太这才磕完头起身，向老尼姑道谢说：“有劳师傅祝祷祈福。”老尼姑回答：“太太们大驾光临，理应伺候。只是我年纪大、耳朵背，就让小徒陪太太们到禅堂里喝茶吧。”
翠容陪着两位太太到禅堂坐下，献上茶果，自己则在下面站着相陪。秋英心里暗自琢磨：看这个尼姑的举止落落大方，很有官家小姐的气质，怎么会在这庙里呢？于是问道：“师傅今年多大年纪了？”翠容回答：“虚度三十岁了。”秋英太太又问：“你是从小出家的，还是半路修行的呢？”翠容回答：“是半路来的。”秋英又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翠容说：“说来话长，恐怕二位太太听着厌烦。”秋英说：“没关系，你说出来我们才明白。”翠容说：“小尼是黄州府罗田县人。”秋英又问：“你有丈夫吗？”翠容说：“有。”秋英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做什么的？”翠容回答：“我丈夫姓石名茂兰，是个廪生。公公石峻峰，是两榜出身，做过长安县知县，后来升为广西柳州府的知府。”秋英太太便说：“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个官家娘子，失敬失敬。”于是让她在旁边坐下。春芳听到提起石茂兰这个名字，心里很诧异，两眼不停地看向秋英，秋英只装作没看见。秋英又问：“你一个女流之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翠容回答：“公婆不幸早早去世，后来被奸人陷害。因为公公在长安做官的时候，有条河没有及时挑修，上面发文要石郎变卖家产去修河，他一去两年，毫无音信。后来长安县发来公文，说石郎已经病故了。对门有个叫王诠的，要娶我做妾，还暗地里派人把我母亲害死。我想报母仇，就假装答应。幸好观音老母赐给我一包神药，名叫催命丹。等我到了他家，把这药往那人脸上一洒，那人就立刻死了。我当时正要逃走，忽然被一阵狂风刮到了这里，所以就出家修行，好几年都没能回家。”这正是：“诉尽从前艰苦事，渐启后来亨通缘。 ”
秋英太太说：“你丈夫姓石，我家老爷也姓石。你是黄州罗田县人，我家老爷虽然住在襄阳，但原籍也是黄州罗田县人。你丈夫既然是个秀才，说不定我家老爷认识他。回去跟我家老爷说一声，要是有人去罗田县，让他打听一下你丈夫是死是活，再想办法送你回乡，你觉得怎么样？”翠容谢道：“多谢二位太太的关心。”两位夫人各给了二两银子的香火钱，翠容把她们送出山门，看着她们上轿离开。
两位夫人回到内宅，秋英对春芳说：“今天在庙里见到的这个尼姑，肯定是翠容姐姐无疑了。”春芳说：“要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晚上石生回到房间，问道：“你们两个还过愿了吗？”秋英回答：“愿已经还过了，不过我见到了一件怪事。”石生问：“什么怪事？”秋英说：“今天在庙里见到一个落发的尼姑，年纪不过三十岁。问她来历，她丈夫的姓名籍贯竟然和相公一样。你总说前妻翠容姐不知道死在哪里，照今天看来，她还活着呢。为什么不赶紧去把她接来，一家团聚呢？”石生沉思着说：“接她不难，就怕不是真的，而且也不能太草率。我现在做到知府，下属有那么多官员，城里有那么多乡绅，突然认一个尼姑做妻子，恐怕会惹人耻笑。”秋英回答：“相公你错了，夫妻是伦常大事，源自天性。为了避开小的嫌疑，却忘了大的伦常，怎么能算做人呢？你统领万民，可不能这么决断。要是你不相信，明天就当是去斋僧，亲自去看看。如果真的没错，就把她接回来。”石生答应了。
到了第二天，石生带领着人役到观音堂斋僧。进了庙，先参拜了佛像，惊讶地说：“这尊佛像，和襄阳化缘的老僧好像啊。”转到后殿行礼完毕，走到公案前坐下。他把庙里的几个尼姑叫出来挨个点名，点到翠容的时候，石生一看，果然是他前妻房翠容。翠容一见到石生，也认出是自己的丈夫，却不敢相认。石生问道：“昨天太太回府，说有个出家的尼姑是黄州府罗田县人，就是你吗？”翠容回答：“正是小尼。”石生说：“现在本府有个亲戚姓吴，是罗田县城里人，不久他的家眷要回乡。本府把你接到我衙门里，让他带你同船回去，你觉得怎么样？”翠容谢道：“多谢太老爷的恩典。”石生斋僧结束后回到府中，对秋英、春芳说：“果然是我前妻房翠容，我已经答应明天去接她。”秋英说：“这样才对。”石生说：“但我怕她来了以后，会有些不妥，这可让我为难了。”秋英说：“天下有既定的规矩，我虽然没什么见识，却也懂得尊卑上下。她来了之后，我自然能让大家和睦相处，相公你不用担心。”这些闲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