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狗一样的一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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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将笔记本收好，身子坐得笔直，自从陪同少爷离开艾伦庄园后，他的衣着也不再那么精美华丽，会特意选择一些普通的衣服来搭配，但他的身材和气质本就极好，就算是普通的衣服在他身上也能穿出格调，尤其是和坐在对面的皮克与丁科姆二人对比起来，反差会更为明显。</p>

目光，从躺在棺材里的老萨曼身上挪开，又落在了正在驾驶灵车的少爷身上，阿尔弗雷德在心中感慨：</p>

“所有的命中注定，都早已在暗中被神标注好了价格。”</p>

只不过这句话，他并没有写在笔记本里。</p>

虽然他一直将少爷当作神来对待，但他清楚，少爷那本黑色笔记里的核心思想，是对神的一种批判。</p>

他将少爷当作神，是因为他暂时不清楚，神之上的存在，该具体用什么称谓。</p>

当然，也是追随少爷之后，他逐渐完成了将“神”从名词到形容词的转变。</p>

过了前面的路口，就要到青藤墓园了，但在路口处，站着一群身穿蓝色神袍的身影，该来的，总是要来的。。</p>

卡伦停下了灵车，将车灯打开，那群帕米雷思教的信徒，正以一种虔诚的姿势向着灵车行礼。</p>

“你在帕米雷思教的威望，这么高么？”卡伦对后面问道。</p>

“哪里来的威望，无非是手艺好些，会造一些别人造不出来的东西而已；</p>

除此之外，一没为教会做出什么卓越的贡献，二也没在教会留下什么可歌可泣的故事。</p>

否则也不可能在墓园做了三十年管理员，都没走动过一个‘亲戚’。”</p>

卡伦指了指前方，道：“这一幕，可很难和你说的对应上。”</p>

“我估摸着应该是当年我在信使空间里留下的一些东西, 因为这次大战, 信使空间被充分运转所以显露了出来, 他们这才知道，哦，原来我教里还曾出现过一位真正的天才。”</p>

“我觉得天才这个词一般用给年轻人, 或者看起来显得年轻的人。”</p>

“这就是你的偏见了，在历史长河中, 我们每个人的存在都显得很年轻。”老萨曼抬起手, 旁边坐着的阿尔弗雷德给他送上一根烟, 再帮他点燃，老人抽了一口烟, 一边吐出一边道，“踩油门，冲过去, 年纪大了, 就越是见不得这些也听不得这些。”</p>

“怕自己心软？”</p>

“怕自己恶心, 毕竟吃饱饭了。”</p>

“你可真难伺候。”卡伦摇了摇头, “明明心里一直惦记着神教，现在神教给予你了热情, 你却又这副姿态。”</p>

“我珍重的是我的过去，因为在我的过去里，有帕米雷思。</p>

但你让我重新接受它, 融入它，先不说他们现在无法代表我心中的帕米雷思, 就算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那我这三十年，又是在做什么呢？</p>

没办法重新开始了, 还不如多保留一些过去的回忆，我甚至不敢多活，怕多活了几天会发现，原来我过去的美好回忆里，也是掺着假。”</p>

“我懂了，你这是把神教当作了自己的前妻。”</p>

“呵，哈哈哈哈。”</p>

老萨曼笑得很开心。</p>

卡伦重新发动了灵车继续向前开, 前方的那群帕米雷思教神官缓缓地让开，并没有出现那种誓死拦路的情况，最后，在青藤墓园大门口, 出现了德里乌斯的身影。</p>

他的额头上，伤痕依旧清晰，但并未拄拐，依旧好好地站在那里，看来，教会医院的治疗手段确实神奇，寻常人受了昨天那么严重的伤不在床上躺半个多月是下不了床的。</p>

灵车继续向前开，德里乌斯依旧站在那里没动。</p>

卡伦觉得这位神子大人是真的不会求人，也不擅长搞社交关系，其实老萨曼这个老头很好哄，你别上来就磕头表信仰什么的，还不如带一瓶酒一袋下酒菜换一身便服过来找他吃个夜宵。</p>

毕竟，德里乌斯对于老萨曼而言，就像是前妻的孩子，肯定是带有感情的，嗯，哪怕这个孩子和自己没血缘关系。</p>

毫无意外的，神子大人被车头撞倒，灵车从他身上开了过去，不过灵车底盘够高，等开过去后，卡伦还特意看了一眼后视镜，神子大人正从地上爬起来。</p>

墓园大门没上锁，卡伦也没再停车，而是直接把灵车开过去，用车头将大门顶开。</p>

“这就过了。”老萨曼埋怨道。</p>

卡伦拍了拍方向盘，道：“打算换个灵车。”</p>

队长说他要用点券换个“贵宾车”，自己没队长那么高的追求，但换个高档灵车还是没问题。</p>

“我在意的是我的大门。”老萨曼说道。</p>

“都是要入土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卡伦不以为意，一边顺着墓园里的小路向里面开一边问道，“墓在哪里？”</p>

“朝右拐，在西北角。”</p>

“这么喜欢幽静？”</p>

“主要是和这里的住户们太熟了，怕我住进去后大家伙太热情，幽静点好啊，我想安静时就躺我自己那儿，无聊时就自己出来串门散心。”</p>

卡伦看了一下后视镜，发现帕米雷思教的人都站在墓园门口，没有一个跟进来，大概是他们自己也清楚，再跟进墓园里来，就要享受和昨日他们神子一样的待遇了。</p>

墓位到了，卡伦下了车，老萨曼也站在了卡伦面前。</p>

这里很空荡，周围都是空墓位，老萨曼站在卡伦身侧，不住地伸懒腰，大概他也知道躺进棺材里后的空间逼仄。</p>

卡伦建议道：“要不要先去上个卫生间？”</p>

“这是个好提议，但太远了，你应该在门口停下来让我回屋解决的。”</p>

卡伦指了指前面，道：“在草堆里找个地方就好，我们背过身去。”</p>

“这是我要长眠的地方，谁会在自家卧室里方便？就算是你家的狗，也懂得这个道理吧。”</p>

“我家的狗？你见过它了？”</p>

“对啊，很聪明的一条金毛，就是脑门有点秃。”</p>

“除了很聪明外，没其它的词可以形容它了？”</p>

“你还要我怎么形容它，说它像人一样聪明么，毕竟只是一条狗而已。”</p>

“嗯，对，毕竟只是一条狗。”</p>

阿尔弗雷德帮着皮克和丁科姆将老萨曼的棺材运了下来，摆放进了提前挖好的墓坑内。</p>

老萨曼开始围着棺材踱步，不时示意阿尔弗雷德他们调整棺材的角度，大概，也很少有人能够在下葬时对这些细节做出要求。</p>

不过老萨曼也没有故意地浪费时间，因为他内心中有足够面对死亡的勇气。</p>

“可以开始了”</p>

说到这里，老萨曼忽然扭头向后看去，</p>

“没想到，来了一个没邀请的客人。”</p>

“在墓园外面么？”卡伦问道。</p>

“对，在墓园外面，他不敢进来。”</p>

“伯恩主教？”</p>

“嗯，是他。”</p>

“您要去见他么？”</p>

“去见一下吧，不能在临死前，露了怯，而且，我也有很多话，想骂给他。”</p>

“那我们在这里等您回来。”</p>

“放心，不会等太久的。”</p>

老萨曼向前踏出一步，身形一阵扭曲，随即消失。</p>

墓园门口，帕米雷思教的众人已经被安排远去，原本只剩下德里乌斯一个人依旧倔强地站在那里，一直到一道黑色的光圈出现在他的身侧，他的父亲，从里面走出。</p>

今日的伯恩主教没有穿神袍，而是一件灰色的毛衣，撑着一根褐色的手杖。</p>

看着只知道傻站在这里的儿子，伯恩主教叹息道：</p>

“你这样做，是不够的。”</p>

“但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代表我的信仰与尊重。”</p>

“信仰的是谁，尊重的又是谁？”</p>

“帕米雷思神。”德里乌斯回答得很有力。</p>

“呵呵。”伯恩主教笑了，“可是你要面对的人，他可能早就已经变质了信仰与尊重，一定程度上，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叛教者，只不过他只是选择逃避而没有选择激烈地撕裂。”</p>

“我能感受到，他的虔诚还在。”</p>

“这是当然，但肯定不再是唯一，这是你需要改进的地方；</p>

可能一开始你的生活环境让你变得多疑且猜忌，在这种状态下，你获得了极快的成熟，但同时，你也因此变得疲惫和天真，你渴望去拥抱一个纯粹的精神世界与社交关系，但这并不现实。</p>

甚至，你自以为正确的方式，反而会引起对方的反感，这也是你昨天会被打的原因。”</p>

“那我该怎么做？”</p>

“扫扫地，做做饭，聊聊天。”</p>

德里乌斯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神情像是在问：你在说真的？</p>

伯恩主教笑了笑，道：“对付年纪大的人，这些反而最有用。”</p>

“在说谁年纪大了呢？”</p>